旭日高升挂起盘悬,昨日火势蔓延烧灼之感仿若历历在目,抬头一看,粉香掺杂焚香,喷薄欲出的雕心环镂紫炉薄雾依稀,放平的帘帐圩堤盘旋挂起折扇,褶皱诠释着不安。
那时佳人芳华年代,火势旺到极致也成了一抔残土,败了谢了嫣红。
葛如卿的死虽说并非她梁凤和亲手造成,却也是间接所促,原来,杀一个无辜的人心里的负赘堆如小山重叠今明灭。
清婉素净的脸不着脂粉,些许虚弱的模样涔汗淋漓,昨夜她也曾听到鬼哭狼嚎叫,哪怕不信鬼邪,终归是有些许瘆得慌。
梁凤和手微颤着从榻上起了身,玉足探新履还些许不够适应,装着未曾好全的满脚灼烫,轻轻唤着朝九,“今日,去佛堂前...”
唯有佛前,方有安宁岁月。
朝九难以置信地睁大着双目,可爱的眼珠子滴溜溜如滑鳅般灵活转动着,“公主,佛堂?”
并未多说,梁凤和沉静如水眉目清冽坐在古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她,心里百感莫名,曾经她嘲讽君临渊有多杀人如麻,可如今换了一番身不由己的境地,也在所难免。
可笑的是明明麻木不仁的屠夫,却摆在救世主的地位。
拿着脂粉欲为她铺满面的朝九手被她瞪得蓦地一怔。
梁凤和沉声道,“今日不敷粉磨面,只一身素衣。”
鹅黄一身,梳着挽云髻便是靠着父皇之前所给予的腰牌出了宫,薄如皖杏的腰身束起,踏着靴足适履,神采不奕奕,只周身充斥了莫名情绪,一步一踏去了京城郊野处一名声负载却因闹鬼而后香火不旺的钟谷佛堂。
一步一行跪,一跪一扣首,到最后,三百三十三青阶,三日三夜三宿,朝九哭着劝着她,却是不起丝毫作用,美人如兮未点脂粉的脸弱质纤纤般摇摇欲坠,“朝九,我杀了无辜的人,是不是该下地狱...”
紫衣袖的女子抽出宝剑削掉青阶苔薇一角,生机的眼中失望无言,“断如这青阶,它静止如此,每日践踏它之人多不胜数,它长出青苔绿藓所为之何?”
不待她接话,朝九续言,“是因为,它在争取,它想着,它变得滑了陡了,这些前来上香拜佛乞求上天庇佑的人能够一个个在它面前摔倒,这样,它就能够保护自己。”
唇角紧抿,一向睿智的梁凤和在眼角猩红的女子面前语噎,久久不语。
寒山古寺入了夜本就清冷,静谧无声下女子猩红的眼、颤抖得啜泣抽噎出声的微弱听得格外清晰,“因为...因为它怕,它好怕...好怕痛...”
“朝九...”感受到女子的不安,梁凤和撑着麻软不堪言语的双腿,企图将女子一把拉着安慰一二,女子却是动作极快,冷嘲热讽道,“奴婢身份低微,公主千金之躯,不敢叨扰。”
形如与她对质紫行的语气,对于眼前的女子竟是几分摸不清看不透。
看穿她打量质疑的目光,朝九苦笑,“不错,那日,公主对梁紫行所说,朝九听得一清二楚。”
“公主不过是间接推促了一个活着不如死了的人,却费了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将大计将我抛诸脑后,朝九实在费解。公主可知朝九经历过什么?朝九又是怎么度过的?”一向嬉笑的女子灵秀中只余下眼角淡淡冷意。
“朝九从小生活在药罐子里,父亲好赌成性,还时常拿母亲出气,每一次,朝九在罐子里,只能无助地看着母亲被打得奄奄一息...”
“朝九只能在罐子里无助地颤颤着:‘父亲,别打母亲,别...’。”
“可是,听着母亲的凄哭、朝九的求饶,男人更是肆意妄为,有一次直接拽着母亲拉到了赌场下赌注,他...“
朝九深吸一口气,“赌输了母亲又打算将破罐子里的朝九也拉出去押当,浸泡在罐子里我带着草药绿汁被拽出,全身碧绿了透,那段时间母亲被他抵押了,没人给朝九换罐子里的草药,都发臭了呢...“
“可惜我一个药罐子,没有人愿意接受。”
她靠着喝那发臭的草汁、吃那发霉的草梗,活了下来...却是生不如死...
女子嘴里声戚戚着,“那时候,朝九就想着,自己怎么不病死,那个恶人为什么不死。”
梁凤和阖了眸,薄唇轻启语气有些淡淡,“后来,朝九杀了恶人吧...”
朝九微愣,挂在眼角的猩红沁了点珠,轻点了额首,寂静得些许可怕。
朝九是个好女孩,哪怕这是她心里最沉最痛,可不过为了化解她梁凤和心里的一厘一毫愧疚和失去的忧与伤,她宁可将最深的伤疤揭开,哪怕那么痛。
如同那被践踏的青阶,苔藓本无意,奈何人桥恶意相向当它做墩子。
“恶人睡着了,朝九就硬撑着发软发臭的身子,左手拿起家里仅有的锈蚀匕首,戳他的心脏,公主,你知道吗?他的血居然不是黑的...哈哈哈,不是黑的...”
紫衣袖的女子笑得癫狂,寂夜中随着钟谷寒钟响怖人得可怕。
梁凤和有些心疼地抚过女子的背脊,朝九瘫软在她的怀,双目无神,“黑的...”
那一滩湿润惊得她猛然一怵,黏稠却滚烫,梁凤和的眼一时有些花,无措地看着羽睫轻颤的女子,阖着的眸子上微露霜杂,濡湿的后背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寒风促使她冷静,替朝九诊脉却是查不出丝毫,眼前的女子就像玉瓷一般随时都可能碎掉,惊恐慌乱压抑心房满室,无措涌上喉头哽得无助抽噎,“朝...”
黑夜中男子身材高颀,遮得紧实的脸密不透风,清朗明目在谧寂中消弭了寒幽钟声的恐惧,披肩长发简单缠绕数股落于腰后,清冷中多了分肃穆。
修长的手指抽出怀里的青瓷瓶,动作极其熟稔,快到她来不及反击,便塞进朝九喉中,一气呵成。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清泉山涧的舒逸,“每日早晚各两粒,还有,切忌大苦大悲大凄大哀。”
虽然声音变了,可那挺得笔直的背脊、青竹玉骨的气质她绝不可能遗忘,梁凤和试探问道,“晚五?”
男子只蓦地闪身而去,找着僻静的小屋子,入了屋子瘫软倒地,“呃...”
擦拭嘴角的血迹,忍着痛独自舔舐那多了十几刀的新痕,第几次,他也记不清了,明明她都这般推拦他,可看着她,他总会想起...蚩漓...
御书房
“皇上...”
瞻齐皇眉眼微挑,语气势在必得,“如何?”
李公公颤抖着身躯,嘴里哆嗦,“派去的人...全死..死了...”
正执笔处理朝政的手蓦地点触一大笔,卷轴陷凹深痕,男人语气微凉,“二十名死士,却是连两名弱柳女子也敌不过。”
掌风轻挥便是将李斌手中所握拂尘化为灰烬,“朕要尔等废物有何用!”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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