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宫里几年了？“我问碧落道。

　　“回夫人，碧落来了三年零七个月了。“

　　“你呢？“我看向那个低着头不敢多言的青漪。

　　“六年。“她淡淡道。

　　“六年？你如今才多大？“

　　“十八了。“

　　“这么年轻...“

　　十八岁...六年...她的大好年华竟全浪费在了这里。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懂事。“我自嘲着，问她们：“恭冱可交待你们，不让我迈出这寝殿吗？“

　　碧落没有答话，青漪则摇摇头，让开了门前那条路。

　　我慢慢悠悠地往外着，她们也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前方长长的石阶直通前殿，从这里，我能将整个后宫放入眼中，指着沁阳阁的西北方向，我故意支支吾吾道：“那边...有一个殿叫什么来着...我给忘记了，那里的一个嬷嬷...胖胖的黑黑的...说话声音有些粗...姓什么来着...“

　　我拍着脑袋苦思冥想，偷偷撇了她们一眼，碧落正皱着的眉头突然解开，提醒道：“夫人说的，可是兰庭院的李嬷嬷？“

　　“我也不记得了...在沁阳阁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我那时还是个宫女，被罚了面壁思过，有些委屈，便跑去那个墙角偷偷哭了好一会，那嬷嬷路过，竟还赏了我一块点心...“我面不改色地编着谎话，“如今突然想起，倒是想再当面谢谢她。“

　　“凤昭宫的王嬷嬷，也是心肠极好，同夫人描述的，也几乎吻合。“青漪谨慎地开口，我顿时了然，我要找的人，或许就是她们其中一个。

　　“不如你们带我去找找？“

　　“恭大监言明，夫人只可活动在这承欢殿周围，兰亭院和凤昭宫，也不是奴婢们说去就能去的。“碧落低声提醒，“那是戚嫔与皇后的住处，夫人...恐是不便踏入。“

　　“又是这样...“我就猜到尹煜不会让我在他的后宫乱跑，先是锁在沁阳阁，后来了这里，身后跟了两个人才敢让我跨出这殿门，真是时刻都在防着我...

　　“我也不为难你们...我不能出去，你们可以试着帮我喊一下吗？“我来回看着她们，求道：“我就见一面！“

　　“奴婢们身份卑微，夫人也未被册封，这样去喊，连个由头都没有。“青漪说话老成言简意赅，建议道：“夫人可赠些东西，写信言谢，青漪定会亲手交到她手中。“

　　“可这个她...我却也拿不准是谁啊...“

　　“奴婢看夫人不喜那些花哨的首饰，即放在妆台上无处可用，多送了一份，对夫人而言该是并不算什么，至于这答谢，也是同物品一样，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欲装真，只要她们中的一个，是夫人要谢的人便可。“

　　我连连点头，这信中，我不必太过言明，点到为止即可，这后宫留下的嬷嬷大都是识字的，可我若写的意稍深一些，想来该是看不懂的。

　　“谢了！“我单手朝青漪比了个心，跑回殿内找来纸笔，趴在案几上思考了一会儿，提笔写道：“当时墙外红梅开，不负初雪香自来，此处未悯有怜知，如今得见难释怀，四十五日，梁初奉。“

　　我将信又抄了一遍，分别塞进两个信封，因平时不戴首饰，这妆台上的东西也辩不出好坏，就喊了青漪来挑了两件，嘱咐她务必亲手交给那二人，她重重点头，退了出去。

　　我站在那长长的石阶前等着，心中焦躁不安，希望柴已瑞还未查到那嬷嬷身上，不然，一切都晚了。

　　午时将至，头顶的太阳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碧落拿了把扇子替我遮着，我笑她：“这是什么季节，竟拿出了这个东西。“

　　“夫人不知，春日乃是温病初起时，这宫中的服饰里里外外好几层，闷也会闷出问题来的。“

　　“可这春风拂面，却是比你这扇子要好多了。“

　　“风过易沉，况且这东西，还能遮了阳呢！“她得意道，“别看是春日，午时的日头也是很毒的，夫人还是去殿内等吧，午膳都备好了。“

　　“再等一会...“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石阶边，死死地盯着青漪回来时必经的路。

　　“你在瞧什么？“尹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心中一慌，猛然转身，居然一个不稳崴了左脚，又跌下石阶，幸而尹煜反应迅速，上前将我拉了回来...

　　在我惊魂未定时，脚下又突然悬空，尹煜将我横抱在怀，进了寝殿，怒斥碧落：“蠢奴才！“

　　碧落立刻跪在门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奴婢知错。“

　　“这跟她什么关系？“我挣扎着下了来，走过去欲将碧落扶起，谁知这姑娘小小的个字却这么大力气，头贴在地上就是不敢乱动，我无奈，转而问尹煜：“敢问皇上这个时辰来做什么？“

　　“无事可做，闲来看看。“

　　“您闲了去什么地方不好，来这里做什么？“

　　“梁初，你知道这是何处？“

　　“给个范围先？“承欢殿？皇宫？大元？或是...你没听过的世界？宇宙？

　　一说这词儿，就想起贺举祯，我便不免发笑。

　　“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难道不识承欢殿？“

　　“我住在这里，怎么不识？“废话，我认不得字是怎么着。

　　门外传来恭冱责备的声音：“去哪了！？夫人差点摔下石阶，出了何事，你要如何担得起！？“

　　我知是青漪回来了，将尹煜晾在这里，快步走了过去，青漪跪在地上，见了我，朝我微微点头，我了然，她必是送到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扭头讽刺恭冱：“恭大监派来的人，怎么都是好的，我不过是让她帮我办件事儿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恭冱躬身不语，难得不给我脸色看，尹煜这时也跟了过来，问道：“何事？“

　　“两日后是我的生辰，我让青漪去找个会捻寿绳的嬷嬷，帮我做一条腰链。“我哪有什么生辰...被遗弃的人，哪天都可以是生辰...

　　以往在我的时代，都是以初雪做生日，来了这里，竟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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