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马走在车队末，将宁远的马牵在手中，他年岁太小桀骜不驯，除了祁脩元和贺举祯，鲜少见人镇得住他，我没有责怪他的权利，因为他的行事之法源于戟炔，我不能否决一个隶属祁氏的组织，基于祁太傅的训诫，只是，宁远若再留在这里，焉知不会变得更冷血无情。

　　我发愣间，祁脩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一跃上了我的马，坐在我身后搂着我，道：“骑了这么久了，不冷？“

　　“你去南越...要做什么？“我答非所问，却抢在他回答之前给了自己答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想跟着你...我要跟着你...在你尚未厌恶我之时...我要留在你身边。“

　　我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继续说道：“若我成了你的负累，希望你能坦诚相告，到那时，我会果断离开，绝不纠缠。“只是这心，怕再换不得别人了...

　　“祁脩元，我想让你知道，不论你现下对我，究竟是利是用，是怜...或是情...我都愿意倾尽一切，为你做你想做的事，尽管，我的一切，只有我自己。“

　　他在身后将我搂得更紧了些，附在我耳边，叹道：“梁初，我对你，同你对我一般。“

　　这话，叫我瞬间眼眶尽湿，我告诉自己，有这一句，万事都是值得的。

　　“从沁阳阁火海中将你抱出那日起，你在我这里，便一直都是特别的，尽管不知何时，那种似是怜惜的情愫，慢慢不受控制。“他在我侧脸轻轻一吻，“你还记得那时，同我说了什么？“

　　“嗯？“我扭过头去问他：“何时？“

　　“你躺在火海中，用力睁着半只眼睛，甚是好笑。“

　　“我...说过什么？“我只记得当时殿外的人，因他冲进来救我而发出的唏嘘声。

　　“你用尽全力说了一句，哇，好帅...“

　　“啊？“

　　“我大概明白，你这话是在夸赞我。“

　　“呃...确实是...“只是我真的不记得，竟然在快丢了性命的时候，还这么...

　　“我很好奇，一个濒临生死的人...为何会在那刻，说出那样引人发笑的话。“他抚着我冰冷的双手，话锋一转，问道：“在你眼中，我和尹煜比，哪个更入眼些？“

　　“为何要跟尹煜比？“我扭头问他。

　　“同别人比，不是自掉身价吗？况且...“他故意顿了顿，道：“他对你如何，我也一清二楚。“

　　“你清楚，我也清楚，那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我没有当真。“

　　“若不是呢？“他认真地问我：“若他是真心宠你，要册封你，你会作何选择？“

　　“我逃出了皇宫，面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可你的选择，总是让人胆颤心惊。“

　　他不再继续这话题，用下巴在我左肩蹭了蹭，“还疼么？“

　　我摇摇头，看见宁远起身往这儿瞟了一眼，随即又漫不经心地坐了回去，我也没有理睬他，打算同他僵上两天，看谁最先憋不住。

　　我们一路东上出了阡州主城，沿着大元边界的州县绕道南下，我似乎懂这用意，虽比径直南下要远了许多，却因为时时在与别国的边境之地，却变得更加安全。

　　这两日，我们均夜宿在林中，阡州的密林均是常青树，便于遮挡，夜里倒也不会觉得太冷，戟炔的人轮班值守，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别的事。

　　我猜测，去往阡州府衙那三人，该是假冒祁脩元的身份去顶替一阵，好不让他抗旨南下的消息传得太快，毕竟这个地方的官吏并不常入京，识得祁脩元的概率较低，这也是他选择不入客栈的原因吧。

　　很快，我们离开了阡州，终于得以脱下身上那件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左肩的伤口生了冻疮，有日渐严重的趋势，每每那阵灼热的痒痛感袭来，都让我觉得像是在被蚂蚁蚀咬般，尽管晏承安说了，离开寒冷的阡州，他自有方法为我治疗，祁脩元依旧还是满面愁容，整日跟着我寸步不离，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我问是否不舒服，甚至连晏承安帮我换药，也要在一旁遮遮挡挡的。

　　我终于体会到了作病人的好处，被他这样关心，打心底还是偷笑着的。

　　我同宁远冷战至今日，还未说话，不知为何，姐姐与我说的话也甚少，除了平时见面的寒暄，竟再无别话，我虽好奇，却也不便开口问。

　　今夜，是我们离开阡州的第三夜，来到这座以水环绕的介奚，此地民风淳朴，与汴京人的生活习俗饮食习惯完全不同，我们路过时，刚好赶上两位年轻男女的订婚之日，这些人十分好客，见我们穿着迥异，非要留了我们在这里观礼，在祁脩元和晏承安商量之下，便决定夜宿在此，当是休整了。

　　晚饭后，我和祁脩元去了观礼台，李律跟在我们身后，我还是忍不住悄悄向他打听起来，问他宁远这几日可有何反常之处，可按时吃了饭，可好好睡了觉，是否还在生我的气，祁脩元虽笑着，却装作没有听见，倒是李律一脸无奈的样子：“宁远都问了我好几日了...“

　　“他问什么？“

　　“问你的伤好些没，问你和将军是否还和气，问你...“

　　祁脩元听到这儿，转身怒瞪李律一眼，李律瞬间收声，不再多言。

　　他拉着我站在人群后，避开来人的推攘，旁边有一老伯指着我们不知在说什么，引得周围一阵笑声，我装作没看见，却往祁脩元身旁又站了站，祁脩元许是发觉，退到我身后，将我搂在怀中，抓住我的双手不放，那群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我不免好奇，问道：“他们笑什么？“

　　“他们笑，我竟然搂着一个男子这般亲昵。“祁脩元低下头，旁若无人的贴上我的脸颊，调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宣扬断袖之风。“

　　原来是这样，他不说，我都忘了自己依旧身着男装，怪不得他们的眼光，像是看待异类一般，可他这样搂着我，不更要让人嘲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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