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珏同我一样呆愣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拼命摇着头，却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祁脩元！你不过是得不到我！“

　　“若我说，尹晟登基那晚，是我亲自在他酒中下了情药，亲自将怡皇后拦于往幽庭。“祁脩元慢慢靠近粱珏，“还有茵儿急如星火般的假传召...“

　　“不！不会的！“粱珏再次跌坐于地大声吼着，我扶着墙壁慢慢蹲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事到如今，我兄长的仇虽已得报，你那个早死的父皇却看不到你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可惜...“祁脩元撇了粱珏一眼，嫌恶的往牢门外走去，轻声交待了李律几句话，便再不见身影。

　　我看着折返回来的李律，他打开右侧牢门一个小小的暗格，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慢慢抬起头来，是都卫廷！亦是程衍...

　　“将军仁慈，容你们见最后一面。“李律打开牢门放了粱珏出来，她却迟迟不肯靠近，直到程衍一声：“珏儿。“她才泪如雨下的哭喊着跑了过去，可任凭她如何敲打那阻隔了他们相拥的牢墙，如何跪在李律面前求他放了程衍，依旧无人为之动容。

　　“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残忍吗？“我终于忍不住出声，虽然很清楚，对这件事，我本无能为力。

　　“梁初，你只知粱珏和程衍的仇恨，可知将军为何如此对待他们？“李律转而问粱珏：“你还记得当年，那个震慑敌军驻守南越的三军统帅是谁？“

　　李律此话一出，粱珏哭声戛然而止，我不解的看向她，李律又再次问道：“你还记得当年，你父皇给他定了何罪？“

　　“好！“见粱珏不语，李律嗤笑，“我来帮你回忆！“他不知何时已行至粱珏身边大力将她拉起，重重推在那暗格旁边的牢墙上：“他听信程明焕的谗言，私召将军回京，以谋反之名囚于千髅台严刑逼供！将军知他是何用意，为不连累祁氏一族，上交兵权自刎于此。“

　　我听得有些糊涂，却不敢打断此刻情绪激动的李律。

　　“你们没有资格报仇！“李律留下这句话，硬拉着我离开了囚牢。

　　“你口中的将军，不是祁脩元...“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却并不期待他能回答我。

　　“他是祁家大公子，将军的兄长，祁诸元。“

　　自此，事态已明。

　　祁脩元、粱珏、程衍，这三人皆为仇恨互相牵制互布杀局，同样都是为了亲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同样没有原则和对错之分。

　　我坐在离宫的马车上，一言不发。

　　回到祁府，李律将我带到祁脩元的卧房前，临走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让我在门外足足傻愣了半个时辰。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厚，似乎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我双腿渐渐麻木，却一步不敢动，我记得那个眼神，当时与茵儿分别时，她也是那样看着我。

　　“若再不进来，你的双腿便要废了。“祁脩元打开房门，他身着里衣睡眼惺忪，饶有深意的笑着：“怎么？害怕？“

　　我低头不语，想起粱珏被他一步步带入陷阱，想起程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我确实害怕，害怕他，会不会也这样算计我。

　　因为，我终于确信，尽管我知道了他如何狠辣的对待他们，却依旧为自己找数个理由，自欺欺人的相信他是迫不得已，因为，我对他与别人不一样的感情，无形中越来越深。

　　“天快亮了。“他抬头望了望依旧漆黑的天空，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却在他看向我时快速避开了那个视线。

　　“过来。“他伸出手引我进去，我迟疑了下，还是抓着他的胳膊借力慢慢走进屋内，他将火盆踢了过来，往我腿上盖了条棉被，又重新坐回榻上。

　　“你可记得还欠我什么？“见我稍有疑惑，他提醒道：“当时为救李茵，你允诺为我做三件事，如今还有一件。“

　　“李茵是你的人...“

　　“是与不是，你依旧欠我。“

　　我不答话，沉默了片刻，他松了口：“我承诺你暂不杀粱珏和程衍，你为我做这最后一件事。“

　　“如此深仇大恨，你说不杀，我会信吗？“

　　“你认为，你有何选择？“他起身慢慢走到我身边，将快掉下去的棉被重新盖在我腿上轻轻拍了拍，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我又妥协了。

　　“要我做什么？“

　　“留在祁府。“他站在我身后抚着被雪浸湿的长发，“尹煜封我为亲王，按历，第二年要前往封地驻守，这汴京城内少不得各藩王的世子或直系亲属，我刚刚大婚，并无子嗣。“

　　“尹煜会押你父母在京，轮不到我做这个人质。“

　　“宫中夜宴后，我便送他们出城了。“祁脩元附在我耳边：“如今，只有你了。“

　　“我如何成为你的...尹煜不会不知。“怕是世人依旧认为，他真心属意的是粱珏，尹煜也很清楚，我并没有做人质的资格。

　　“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你有了这个资格。“

　　我用力拽着腿上的棉被，克制自己想要爆发的情绪，这么说来，所有他对我的好，也全是在演戏吗？

　　可我却当了真...这感情，也无力回头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屡屡是我...

　　“我同粱珏选你的理由一般无二，梁初，你不惜命。“

　　他从枕边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在我面前打开来，我瞬间湿了眼眶，将那玉牌翻来覆去辨认了好久，而后紧紧握在胸前，我确信，这是我来到这里时遗失在漻渟湖中的那块，姐姐送我的平安牌。

　　我抬头看着他，那一抹了然的微笑让我的心忽然慌了起来。

　　“你与程明焕是一类人，都不属于这里。“他缓缓道。

　　“什么？“

　　“我亲手砍下程明焕的头，又眼睁睁看着他的尸体消失，我预感他还活着，所以要掌控程衍。“他眼神冷厉如剑，“哪怕将来有一天，我知道这仇无报之时，还能手刃仇人之子，以解心头之恨！“

　　“原来...可以回去...可以回去...“我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换做之前，我会坚定的要留在这里，可是现在...

　　“除非你生无可恋，以死而试，我却不能保证，你是否真的可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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