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两天,不停的有宫人来来往往送一些东西,大都是册封时需要的物品,尹晟对粱珏确实与众不同,应她的要求,直到挑选了册封日,才派了几个内侍在沁阳阁侍候,粱珏不太使唤他们,即便是再杂碎的小事也非要茵儿和璨儿去做,她或许是害怕,与这些内侍接触越多,当日我被识破的可能就会越大。
尹晟频繁的来沁阳阁小坐,粱珏又刻意让我避开,空闲的时间也多了出来,除了待在湖边,便还是最喜欢独自一人钻入假山下小憩。
粱珏所说的策反之兆,我并未在这皇宫看到丝毫,所有人都安逸地活着,深信那不可预见的将来会是美好的。
时间很快过去,明天,便是册封粱珏的日子,也是我活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天,奇怪的是,我并不感伤,反而满心期待。
直到亥时,粱珏才让茵儿支开那几名内侍把我叫了过去。
卧房内,茵儿和璨儿跪在我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我没有阻止,好让她们的愧疚感有所消逝。
梁初,你可后悔?粱珏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
当然后悔。我看着她顿时惶恐的眼神,继续说道:后悔不曾去宫墙外看看那一片桃花林。
你喜欢桃花?
我摇摇头,借口而已...
准备好了么?换我问她了。
嗯!她坚定地看向窗外,好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这世上,我只对不起你一人!
对得起自己就好!
之后的一个时辰,粱珏反复将明日的计划与茵儿和璨儿核对,确保万无一失,我坐在一旁摸着案几上的衣服首饰,替它们可惜。
子夜已至,粱珏换上我的衣服,学我简单束了下头发,郑重地跟我告别,璨儿随她进了本该是我的卧房。我看着茵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并不离去,自嘲的笑笑:她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是我不相信你!她关上房门,把预先准备好的食油沿着墙面浇了一圈,往上面扔了几件冬日才用的布帘遮盖了半天,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姑娘更衣吧!
我从未穿过如此繁琐又沉重的衣服,数不清套了几层里衣,当茵儿帮我披上最后一件素锦金线织就的华服,我望着镜子里不像自己的自己,问她:这算不算补偿?
如果可以补偿的话。
你怎么也会多愁善感?我想起之前她对我的颐指气使,嘲笑她。
梁初,我并非无情!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的触痛,原来我也会让她舍不得。
果然如粱珏所言,这场毫无预兆的战争,终于来了。内侍急急的跟我汇报外面的些许情况,我隐约听到无数刀戟相碰的声音...
一个朝代,两种信仰的厮杀,不论最后是何结果,这个悄无声息便淹没整座皇宫的欲望,带着凄厉的惨叫声和阵阵刚毅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我拿着一块绢子遮住半张脸,茵儿打开房门,粱珏此时正低着头与璨儿和那些内侍站在沁阳阁门口,看得出,他们内心的恐惧和她们内心的期盼。
我示意茵儿是时候了,她大声朝着粱珏命令道:你们两个,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粱珏在不远处看了我一眼,眼睛里似有滚动的泪珠,她拿长长的秀发毫不刻意地遮住脸,答应了一声,便与璨儿快步走出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几名内侍为她们求情,说外面不知形势,怕姑娘家出去会伤着,我模仿梁珏的声音重重说了一句:不然,你们去?他们便不再作声了。
过了许久,粱珏和璨儿没有回来,内侍们开始着急了,听着外面渐渐靠近的厮杀声,纷纷议论着该如何逃命,又不敢擅自离开,我当着他们的面要将茵儿也遣出去打探情况,出乎我的意料,她不肯走。
我站在石阶上,看着内侍们齐齐跪下,替茵儿轮番说着好话,我转而问她:值得了么?
她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外掉,我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还不去!
说完我转身进了卧房,关上房门,我知道,粱珏必定有把握带着她们两个安全离开,门外静了,我恍惚看见茵儿离去的背影,不觉落寞,反而庆幸。
这场屠杀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已是卯时,想必有祁脩元的帮助,她们应该已经逃脱了,我打开房门,看着聚在屋外不知所措的内侍们,退回房中,拿着点燃的烛台,朝门口扔了过去。
姑娘!他们齐齐的朝我奔过来,可惜这把故意为之的火焰,砰的一声便把我与他们阻隔开来,我终于可以拿下绢子,做回自己......
闭上眼睛,我享受死亡即将来临的快感,外面哭喊声不断,隐约间,我感到身上的衣物已经开始燃烧,似乎有人带着唏嘘声冲了进来,我已无力承受无氧的呼吸,意识开始模糊,这样最好,不会感到疼痛,我用仅存的意识握紧粱珏从不离身的玉佩,晕了过去。
像是重新回到我的时代又看见了她,她张开双臂迎接我,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向那个深渊......
当我重新恢复意识,周围的昏暗让我无法看清身在何处,身上的衣服被烧了大半,胳膊赤裸着,手里粱珏的玉佩不见了,满鼻子的腐臭味提醒我,或许,这里便是世人所说的地府。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手臂上剧烈的疼痛感让我心头猛地一颤,人死了,也是可以知道痛的吗...
看,这女的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边,我突然害怕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声音爬过去,手指触碰到冷冰冰的铁栏,一个一个摸过去,我绝望了,这里竟是囚牢,我还活着。
我疯了似的抓着牢门站了起来,远处微弱的烛光闪烁着,面前两个守卫警惕地看着这边,我目光一滞,含着眼泪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稍微清醒了点,不远处却起了争执声。
都校尉,这不可吧?
将军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可将军说这女子是重犯,让我们严加看守,您这样把她带走,我们没法交待啊。
将军让你们看守的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她若病死你们又如何交待?
这...
好了,我带她去给晏大夫看看,不碍事我自会送她回来。
话毕,我听见牢笼打开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横空抱起,却无力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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