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陈赶到战场的时候，双方已经激战正酣。

　　阿勒赤的弟弟因为阿勒赤瞎了一只眼睛心里气不过，领着自己的军队跑过来出气，结果正赶上这里修整城墙。一时之间心头着火，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打了过去。

　　苏启源心里那个气啊。这好不容易给了阿勒赤一个教训，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莽撞货色？这样一味的往前猛冲，这样的打法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试问，看见这么一个只知道往前冲着硬打的蛮横人物，又不敢确定他的后手，谁心里不会忌惮三分呢？

　　“怎么样了？”刘子明在苏启源身边。用吼着的声音问他：“打了多长时间了？！”

　　“刚一来就打上了！”苏启源堪堪避开向自己砍过来的一刀，顺手把那个蛮夷人砍死，对着刘子明说道：“这谁啊？！上来就打！还真是实在！”

　　阿勒赤的弟弟名叫蛮克苏。听名字就是个“无风要起三层浪，见树还要踢三脚”的无赖人物。手上挥舞着两把大斧，骑在马上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擒贼先擒王！”刘子明和苏启源对视了一眼，迅速交换了相互的一直想法，然后分开了。

　　冷陈也不知道为什么，懵懵懂懂的，等回过神儿来，自己已经在这个战场上了。现在往回退已经来不及了，那就这么干吧！

　　蛮克苏贪婪的看着城门之内的风景，冲着自己的士兵用土话大声喊道：“往前冲啊！前面的城市里，有美酒，美人！大把的金银！冲啊！！”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现在的情况就是，蛮克苏一方想要进城，但是苏启源就是在门口守着苦战。两队人马各不相让，战况呈现出一种特别磨人的胶着状态。

　　刘子明默默来到最前面，他身后是自己的军队，前面不远，就是蛮克苏。闭了闭眼睛，就要握着长剑往前冲，结果手上一个力道过来，整个人蓦然的错了劲儿，跟着一个人被带到了一个小土堆之后。

　　“谁？！”刘子明刚想发火，一看清来人，心头的怒气马上就偃旗息鼓了。来人正是冷陈。

　　可是，冷陈怎么来了？！

　　“你先别问我是怎么回事。”冷陈拦住了刘子明的话头，脸色冷峻：“你刚才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以为你自己长了翅膀是不是？你不要命了？！”

　　“我……”刘子明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有些犯懵。看着冷陈冷冽神情之下潜藏着的后怕，又觉得有点儿开心，笑了笑刚想说话，又被人拍了一巴掌。

　　“还笑！要不是我你现在成了马蜂窝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冷陈就被人搂进了怀里。当场就好像是一个熄了火儿的火炉子，只能冒着滚滚的烟气，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谢谢你。”刘子明笑着说：“我现在好开心。比我打了几个胜仗还开心。冷陈，你原来说的话就是在骗我。你这个坏丫头。”

　　冷陈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被人报过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几乎是每隔一小会儿，身边就会多一具尸体的情况下，冷陈被刘子明紧紧地抱在怀里。忘记了挣扎。

　　周围很嘈杂，冷陈被刘子明紧紧地箍在怀里，乱世之中，好像只能听见他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以及他在自己耳边的沉闷低语。

　　“冷陈，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我真的是喜欢你。”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冷陈的心跳乱成一片，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听过这样温情脉脉的话了。可是，，这样的话真的不是时候。

　　“刘子明！”冷陈还在怔愣的时候，被人一个力道推开，眼睁睁的看着刘子明向着蛮克苏的方向过去。可是，她能做的，也就是叫一声他的名字。

　　与冷陈不同，刘子明现在可谓是通体舒畅。心里的话憋了很久终于有机会说出来，现在的刘子明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一边破敌，竟是一边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蒙住了。看着刘子明跟个疯子一般的大肆砍杀，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整个人活像是撞了邪似得！

　　苏启源看着刘子明的疯癫模样，皱了皱眉，旋即高声道：“弟兄们！将军这是在告诉我们，蛮克苏必败！活捉蛮克苏！”

　　“活捉蛮克苏！”“蛮克苏必败！”

　　有时候士气的点燃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火种，而刘子明的笑容，无异于是最好的燃料和火苗。一瞬间，胶着的场面竟然有了稍微的改观，蛮克苏一方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但是蛮克苏不甘心，还是嘶吼着往前。他圆溜溜的、充着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子明，心头火气旺盛的很，扔开手里笨重的斧头，随手抄起一把弓箭，拉满了弓就向着刘子明射去!

　　“子明！”苏启源看着那支羽箭飞速向着刘子明窜去，大声嘶吼着：“快躲开！”

　　刘子明全心的沉浸在一种不为人知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听见。只是下一瞬间，就被一个人狠狠撞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右肩上传来了尖锐的剧痛，一股又一股

　　温热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

　　“……冷陈？”刘子明听着耳边传来的痛苦喘息，一颗心盛满了冰凉，不死心的伸手，想去触碰她。

　　“别动……”冷陈咬着牙，呼吸都渗着血：“刘子明，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呀你……”

　　“我……”刘子明想动一动，但是动都动不了。而且他发现，只要自己尝试着挪动一下，冷陈绝对会疼的发出呻吟。

　　“哈哈哈哈……”蛮克苏仰天长笑，用土语叽里咕噜的大喊道：“他们的主帅已经被我射死了！冲啊！”

　　苏启源苦苦的支撑着。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指望着程明来帮自己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启源突然发现蛮克苏惊慌的调转了马头。他的身后竟然涌上来了一队人马！苏启源绝不会看错，那是自己的军队！

　　“弟兄们！”苏启源马上被点燃了激情，大声喊着：“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冲啊！活捉阿勒赤！”

　　来人正是周子扬带领的先锋部队。领头的正是那天他收录的那一队弓箭手。

　　因为周子扬带来的援军，那一日混乱终于结束。最后以蛮克苏被活捉，作为了最终结局。

　　知道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蛮克苏射出来的那一箭，已经将冷陈和刘子明两个人穿在了一起。尤其是冷陈，右肩被整个贯穿，流出来的血几乎要染透了整个刘子明。刘子明受的伤稍微轻一些，右肩没入了箭尖儿。刚才的那一箭，如若不是冷陈推了刘子明一把，现在的刘子明可能已经被那支箭穿透了胸膛。

　　“冷陈，”刘子明不停地跟冷陈说话：“冷陈你别睡啊冷陈。冷陈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什么？”冷陈趴在刘子明身上，脑子迷迷糊糊的不清明：“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周围一片静，刘子明知道，要等到人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只是勾着冷陈说话：“你呢？你喜欢我吗？冷陈啊……”

　　“你好吵啊……”冷陈喘了口气，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刘子明……你……”

　　“你不能睡，”刘子明尽力保持身体不动，拧着脖子去看她。就好像当初冷陈给自己上药的时候，自己不能动，也是这样拧着脖子去看她。

　　“刘子明，”冷陈的声音很轻：“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别说这种话！”刘子明低声呵斥着：“马上他们就能找到我们了，你不能睡！”

　　“我要是死了的话……”冷陈双眼空洞，声音喃喃的：“你不要把我埋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刘子明眼眶发红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启源找到了他们。

　　“子明！”苏启源看着刘子明和冷陈，赶紧叫人：“都过来！人在这儿!”

　　“将军……”苏启源第一次从刘子明眼睛之中看见了脆弱。刘子明看着苏启源：“快，救救她，你快救救她……”

　　“好，好，”苏启源看着已经昏了过去的冷陈，赶紧带着周子扬抬着两个人往那个简陋的担架上抬。

　　“等等！”刘子明咬着牙看着苏启源：“将军，这样下去，没办法给冷陈止血……”

　　“哪能怎么办……”苏启源看着刘子明：“要是那样的话你会……”

　　“来不及了！”刘子明握着苏启源的手：“快啊！”

　　周子扬看着两个人，抿紧了嘴唇。顺着苏启源的眼神，紧紧的握住了箭尾。

　　箭尖儿嵌进了刘子明的肩膀，只要是有一点儿的不慎，刘子可能就会废掉整条胳膊。可是现在的情况，刘子明根本就不敢再耽搁下去。咬了咬牙，暗自深呼吸了几次，闭着眼睛使劲儿往前一顿。

　　“子明！！”

　　周子扬安顿好了自己的部队，撩开营帐，看着苏启源正站在自己的营帐里等着自己，抿了抿嘴唇，慢慢走了过去，声音很轻的叫了他一声：“苏大哥。”

　　苏启源身子顿了顿，慢慢转身看着周子扬，笑了笑：“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啊，”周子扬抿紧了嘴唇:“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你为什么要……”

　　“我没脸回去。”苏启源看着周子扬：“子扬，我有一件事要……”

　　“我都知道。”周子扬闭了闭眼睛，声音很轻：“苏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是怎么……”

　　“我不知道。”苏启源低着头：“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周子扬看着苏启源：“我大哥肯定不会让我怪你。但是……”说到这儿周子扬顿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问你，苏家军到底还有多少？”

　　苏启源看着周子扬，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并不清楚。

　　“一个都没有了吗？”周子扬看着苏启源，使劲儿抿了抿了嘴唇，忍无可忍：“苏启源！”

　　苏启源看着周子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带着一整个苏家军，都丢了是吗？！”周子扬压低了声音呵斥着苏启源：“那里有你这样的主帅？！你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害的是吗？！”

　　“我知道！”苏启源眼睛发红，声音好像是很艰难的被挤出来：“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告诉皇上啊！”周子扬红着眼睛吼道：“你就让他们枉死？！”

　　“你让我拿什么告诉皇上？！”苏启源大声反驳道：“皇上会不会相信我？我回去会不会也马上死掉？甚至是我连皇宫，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我回去有什么用！”

　　周子扬不说话了。诚然，苏启源说的都是事实。

　　“我来边关，”苏启源使劲儿喘了一口气：“我在这儿继续把他们想做的事情完成。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们。我知道我身上背着那么多枉死的人命！”

　　苏启源看着周子扬，眼眶发红：“子扬，今天是你来了，你要是不来的话这些事情我永远都不会，不，我也不敢跟别人讲。你大哥子清因为我死去，要是你想让我偿命的话，也麻烦等到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心甘情愿。”

　　周子扬看着苏启源，半响，喘出了一口气：“不用了。你还是好好儿活着，苏瑶她真的很需要你……”半响，周子扬开口道：“那个冷陈，是个女人吧？”

　　“是。”苏启源点了点头：“在来边关的路上认识的。”

　　“是你带来的？”周子扬看着苏启源，尽力平复着心情：“苏启源，你把苏瑶当什么？！”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苏启源大声反驳：“她是林千恩的儿媳妇，我能对她有什么！”

　　周子扬回想了今天冷陈和刘子明串在一起样子，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转身掀开了营帐帘子，闪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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