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百二十五
御书房。
“朱宁,”傅允深皱着眉头:“今天朝堂上这一出儿,你最好给朕说句实话。”
“启禀圣上,”朱宁义愤填膺,好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的样子:“那贼子本就是末将俘虏来的贼人,现在竟然是倒打一耙,末将竟然成了诬陷他人的罪人!皇上!”一个头扣在地上,声音凄怆悲凉。
傅允深气极反笑:“照爱卿这么一说,爱卿还是被冤枉的?”
“皇上,”朱宁抬起头来刚想说话,一只茶杯擦着朱宁的额角便飞了过去,砸在红木门上“咣当”一声成了粉碎。声音之大,让刚到门外的沐云初猝不及防一个哆嗦。
“皇上!”朱宁也吓的够呛,脸都灰白了,浑身不住的打哆嗦,连连叩头:“皇上饶命,皇上恕罪!”
“饶命?!”傅允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疾步走到朱宁面前:“恕罪?!朱宁啊朱宁,朕这么信任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现在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是么?!今天在朝廷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让朕,怎么能饶得了你!”
“皇上!”朱宁涕泗横流,只是不停的磕头:“皇上,这件事是末将疏忽了,是末将不应该这么心急,皇上,看在末将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您就网开一面吧皇上!”
“你给朕起来!”傅允深气的只觉得心头蹿火:“还有脸自称‘末将’,你的确是个末!……起来!没个将军样子!”
朱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躬身低头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屋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傅允深大口大口的喘息。
“……朱宁。”
“末将在。”
“朕告诉你,”傅允深一把拎起朱宁的领子,眼睛通红,几乎咬牙切齿:“苏启源,你必须找到,朕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就算是只剩了骨头,就算是他真的投敌叛国了!你也得把他给朕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明白没有?!”
“是!末将遵旨!”
“你要是再敢这样欺君罔上,你全家都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滚!”用力把朱宁甩在地上,傅允深声嘶力竭的吼。
“是!末将告退!”朱宁连滚带爬的走了。
沐云初看着朱宁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他生气的样子。沐云初看着朱宁的背影,抿着唇角,这就是自己的男人,这就是皇帝发火的样子。
“娘娘,”青菱轻声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皇上心情不太好,还是不要见了。”
“……不,”沐云初想了想:“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是。”
沐云初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刚才开合的瞬间,她看见了,傅允深就站在御书案前,只留了一个沉默的背影。
这样的他,又让人觉得心疼。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沐云初躲闪不及,被傅允深扔过来的那一叠奏章砸了个正着,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初儿?!”傅允深一回头,看见沐云初蹲在地上,手上还拿着碎裂的瓷片。
“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砸疼你了?”傅允深赶紧把沐云初拉起来,整张脸上全都是心疼和懊悔,连同还没有好好消化下去的愤怒。这些情绪堆砌在脸上,看的沐云初心尖儿发酸。
“我没事。”
“你手上怎么还拿着这东西!”傅允深拿出沐云初手上还捏着瓷片,看着沐云初原本细白莹润的手指头上细小的伤口,心疼的亲了亲。冲着门外喊道:“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沐云初赶紧按住傅允深的胳膊:“这点儿小伤哪里值得叫太医啊,一会儿就没事了,现在也是一点儿都不疼。”
“不行,赶紧叫太医。”傅允深很坚持,果真还就叫了太医过来,给沐云初包扎了手指。傅允深就在旁边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沐云初知道,现在这个人,肯定是心里难受的要死。沐云初的手,慢慢的攀上了傅允深的手指。
“……你还不是生气了啊?”太医走了,沐云初小心翼翼的捏了捏傅允深的手指,声音软软的。
“嗯。”傅允深点点头,抬手揉上了沐云初的肩膀,声音没什么波澜:“刚才是不是砸疼了你了?”
“没有,”沐云初摇摇头:“你别生我的气,我就是想进来收拾收拾,我……”
话没有说完,就融化在了傅允深的亲吻里。
轻轻地唇瓣贴合,大概只是吻了吻就松开。然后就把脸埋进了沐云初的肩窝里。
“没事的,”沐云初声音又轻又软:“允深,你别太有压力了,肯定能找到的。”
“初儿,”傅允深的声音低沉沙哑:“我现在好累啊,我再怎么生朱宁的气,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我真的好生气。都快气死了。”
“我知道,”沐云初抬手抱住傅允深:“我知道,你别生气……”
“呵,”傅允深轻笑:“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啊,就这么干说?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沐云初抿了抿嘴角:“我只是知道,苏启源绝对不会做出投敌叛国的事情来。”
傅允深深深地喘了口气,站直了身子,看着沐云初,手指把玩着沐云初的耳垂:“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
“……”沐云初眯了眯眼睛:“允深,我其实……”
“你就说是不是。”
“……是。”
傅允深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眨不眨的看着沐云初。
“我没有别的意思,”沐云初急急的解释着:“允深,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我跟苏启源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他是什么人,苏老将军是什么人,我是清楚的,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听说有人诬陷苏启源投敌叛国,就来看看……”
“你听谁说的?”傅允深眉头皱起来:“苏启源投敌叛国是今天上朝才刚刚提出来的事,你怎么就听说了?”
“我,”沐云初眨眨眼睛,这是重点吗?“我是听苏瑶说的。苏启源是她的表哥,也是她在京中唯一的依靠,听了这个消息,哭的脸都花了。”
傅允深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沐云初看见傅允深诡谲变动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问:“是不是我不该过问啊?我,我以后不问了。”
“你的事儿,以后再说。”傅允深斜斜的睨了沐云初一眼,向门外吩咐道:“宁海。”
“奴才在。”
“把今天在朝上所有的内官,还有周子扬和薛城两人,马上宣到御书房来。”
“是。”
“怎么了啊?”沐云初眨眨眼睛:“你怀疑内官和后宫勾结啊?”
“把你的聪明收一收,”傅允深弯了腰,两根指头捏着沐云初的脸蛋儿,稍稍使了力往外扯:“今天谁也不许见,就在丝音馆里好好呆着,用你的聪明才智好好的想一想怎么讨好我,你今天晚上才能舒服一点儿。……回去。”
“……哦。”
周子扬在藏书阁门口等着,没等来苏瑶,倒是等来了一纸宣通,等到赶到御书房门口,果不其然看见了薛城,后者看见周子扬来了,一脸震惊:“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周子扬翻了个白眼儿:“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翻出我的画像来了,我当然得来。”
闻言,薛城的表情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切,”周子扬瞥了薛城一眼,那人倒是满脸浓浓的愧疚,抿了抿嘴:“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对了,还得谢谢你呢。你的信奶奶看了,老人家很高兴。”
“哦,”薛城弯了弯嘴角:“那很好啊。”
“不过话说回来,”周子扬目视前方,声音轻轻地,但是直往薛城耳朵里钻:“你是怎么有我的画像的啊?”
“……”薛城全当没听到,目视前方,神态自若。但是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现在,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藏在头盔之下的耳朵根儿现在正热得发烫。
“我说你……”
幸好幸好,周子扬话没说完,宁海就领着一队内官出来了。看见周子扬和薛城,旋即行礼道:“周统队,薛侍卫,皇上有请。”
“是。”
宁海点点头,领着那些内官走了。周子扬刚想进去,就被薛城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
“一会儿进去了,你别乱说话。”薛城慢慢松开手:“这件事……”
“啰嗦!”周子扬直截了当的打断薛城的话,皱着眉头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伸手像是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快点儿。”
傅允深坐在龙椅上,转着手指上的扳指,看着两个人进来。
“参见皇上,”周子扬和薛城单膝跪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今天朝堂之事,”傅允深直截了当的直奔主题:“你们两个商量好了的?”
“回皇上的话,”薛城上前一步低头抱拳道:“此事乃是卑职一人所想所做,跟周统队没有关系。”
周子扬看着薛城这个样子,心底一声冷笑,也是上前一步低头抱拳:“皇上,此事确是卑职与薛城两人企划,卑职的画像就是卑职塞给薛城的。否则的话,他怎么会有卑职的画像呢。”
薛城狠狠的剜了周子扬一眼,但是周子扬却是看都不看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允深倚在椅子靠背上,看着两个人:“先别忙着为对方开脱,先把这件事交待明白。”
“是。”薛城抢先开口道:“其实卑职这样做,完全就是将计就计,朱宁将军说是苏将军投敌叛国,还说人证物证具在,卑职就心想着,要是能够验证一番,那肯定是有益无害。而且,现在苏将军本就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在朝上树敌又多,现在,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诋毁。更何况,皇上现在,也是不能让那些有贼心的人领着走。”
一番话,说的周子扬后背出了好几趟的冷汗。喉结动了动,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城,”傅允深不动声色,声音平静:“你可知罪?”
周子扬和薛城都是心里一滞,周子扬刚想开口,就被薛城抢了先。
“卑职知罪。”
“那好,一一道来。”
“是。”薛城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开口道:“自作主张,欺君罔上,乃罪一也。”
“擅自怀疑当朝重臣,并私自验证,妄自尊大,乃罪二也。”
“带兵器上殿,并不退殿……乃罪三也。”
周子扬听着,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这三条,条条都是杀头株连九族的罪过,现在数条并发,怕是……
“启禀皇上,”周子扬慌忙开口:“薛城有罪有三,卑职亦是同犯。还请皇上……”
“你先别说话,”傅允深抬手制止了周子扬,扬了扬下巴:“薛城,你接着说。”
“……”薛城愣住了。还有?还有什么?
“怎么不说了?”傅允深勾起嘴角:“剩下的,让朕跟你说。”
说着,傅允深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薛城面前,边走边道:“有勇有谋,敢于怀疑,乃功一也。”
周子扬和薛城都愣住了。
傅允深接着说道:“善得变通,头脑灵活,乃功二也。”
“为苏将军洗冤,帮朕识得乱臣,乃功三也。”
傅允深看着已经愣住了的薛城,微微一笑:“周子扬,现在功过相抵,你还有何话要说?”
“卑职……”周子扬和薛城都单膝跪地,齐声道:“多谢皇上。”
“先别忙着谢恩。”傅允深看着两个人,沉声道:“你们两个,不应该留在宫里。……周子扬、薛城听令。”
“卑职在。”
“朕命你二人为九都参军,跟随朱宁支队,寻找苏启源。”
“末将得令!”
“都起来。”
薛城和周子扬站起来,傅允深看着两个人:“你们现在马上收拾东西,等候调令,不日即刻出发。你们二人受朕的直接任命,不需要听从他人调遣。”说着,取下手上扳指,交给薛城:“见此扳指,如同见朕。”
薛城和周子扬对视一眼,单膝跪下:“谢皇上隆恩!”
“起来。”傅允深看着两人,沉声道:“朕相信你们,不管何时何地,不管苏启源状况如何,你们都要把他给朕带回来!明白了吗?”
“末将必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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