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回安府。
第二日,待灵芝起床,槿姝便将昨夜所听秘事告之灵芝。
灵芝倒不是太过讶异,她早知道秀芝妒恨毓芝,却没想到,她连自己也一般恨。
小令替她挽上丫髻,见铜镜中的她眉目清冷,隐隐透着威意,心中微凛,姑娘这段时间,似乎长大了不少,小女孩的影子,已慢慢褪去。
灵芝在心中盘算着,冷哼一声道:“那咱们就兵来将挡罢了。”
槿姝沉吟道:
“姑娘不是想查那香泥,是院中谁动了手脚么?我猜这次,她们必定还会起用那人,不如咱们将计就计,且看看,到底晚庭中是谁在吃里扒外。”
小令小鼻子一皱:“肯定是翠萝,天天打扮得妖里妖气,净往外边跑,也不知干些什么去。”
灵芝倒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点点头道:
“不如再主动一些,不给秀芝前来告密的机会,挖出那叛徒之后,再将剩下的二人,借这个机会变成晚庭的人。”
晚庭三人在议事的同时。
琅玉院中,也有三个簪满金钗翠环的脑袋凑到一起。
应氏听毓芝将话说完,又是不安又是欢喜,咬着牙道:
“怪道如今那贼蹄子被安二捧上天了,我还当她真会什么妖法呢!原来是这样!哼,这次,不废了她,我就枉为安家主事这么多年!”
当下转头看着柳氏:“你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废她鼻子?”
柳姨娘略略不安道:“太太,若是被二老爷知道……”
应氏冷哼一声打断她:
“知道又如何?他还敢把我休了?你看看这些日子,安二待她比待敄哥儿还亲近,新配出的几个方子,都让这丫头掺和进去!安家何时见过这种规矩?反正我这次豁出去了,再不处理了这蹄子,只怕她在安家站得越来越稳了。”
毓芝在旁边频频点头,还火上浇油道:“可不,昨日梨花宴上,人人都说她或许才是安家这一代的香坊继承人呢!”
“可是……”柳姨娘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应氏终于明白她害怕什么,一挥手,霸气道:“你放心,安二那死人要找麻烦,尽管冲我来!这都是我要害她的,谁问我都敢这么说!不会把你扯进来。”
柳姨娘得了她的承诺,心头松口气,又忙摆手否认道:“怎么能是太太一人的事儿呢?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怕,四姑娘身边那丫头,是个会功夫的,咱们不容易得手呀。”
她们如今在晚庭中有人,对槿姝的情形也了解了几分,知道上次救回灵芝,便是这丫头出了大力。
应氏皱皱眉:“最好是在那丫头不在的时候,我想想看,能不能找个什么借口,把她给赶出府去。”
不过,不用应氏找借口,这机会很快就来了。
没过两日,晚庭那边传来消息,槿姝回老家探亲了。
前脚刚走,小令嫂嫂又来了,说她娘生病卧床,将小令接了回家去。
一时之间,晚庭只剩下翠萝和扣儿两个丫鬟,并一个尚婶子。
应氏欢喜得叩神拜佛,忙吩咐柳氏那边安排下去。
这日,安二一大早就去了香坊,灵芝本要随香坊中掌管香料来源的安六叔去香河收香料,但因身体不适,自行在晚庭中歇息。
刚过巳时,只见尚婶子进来传话道:“院外来了个二老爷的小厮,说让姑娘去沉香阁的炮制房中,替二爷取一下那套虎骨杵磨具。”
如今沉香阁旁的小香坊,除了安二,只有灵芝与安敄有门匙,来找她,也不为怪。
不过,灵芝知道,那套虎骨杵磨具,是安二的心头好,甚少真用它来炮制香料。
心中暗暗道,来了。
面上假装疑惑道:“是哪个小厮?”
尚婶子道:“是个自称持画的。”
灵芝从床上起身,假装问道:“翠萝呢?”
她明知翠萝此刻应在琅玉院前院,与云裳花容混在一起。
原来小令是真的离开了安府,槿姝却一直都在,神出鬼没中,将琅玉院与晚庭每个人的动静牢牢盯在眼中。
翠萝每日一有功夫,便往琅玉院跑,替云裳花容干些跑腿活、针线活,巴结得不得了。
灵芝想到她平日的样子,便了透了她的心思。
知她是个心高的,断不想守在自己身边,而是想与云裳、花容一般,攀上高枝安二老爷去。
只听尚婶子回:“翠萝说去厨房给姑娘张罗午膳了。”
灵芝叹口气,只得唤了扣儿进来,给自己梳洗绾头,再换上一件月白缠枝纹对襟褙子,看看外院,对扣儿道:“你跟我去吧。”
扣儿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二人跟着持画,来到沉香阁,持画道:“小的还要替二爷去取件东西,四姑娘取了那磨具在书房内稍等片刻,小的立刻就回,再拿了磨具给爷送去。”
灵芝并未多问,只点点头:“嗯,你快去快回吧。”
便带了扣儿,往那炮制房去。
这沉香阁外的小香坊,位于山顶旁一处小凹地,由一间间独立的黄泥屋组成。
炮制房由于总要烤、蒸、灸各种香料,屋内四壁各有一口大灶,灶孔分两端,屋外屋内都有,若有需要熏制的,人便在屋外烧上柴火,从灶孔塞进来。
只有两扇小窗,窗开在较高的墙壁上,且香坊房屋的窗户,都加了防盗的木条。
灵芝心中冷笑:这可真是个插翅难飞的好地方。
灶间各一张土炕,堆满各种工具。
灵芝进屋之后,便假装在炕间找寻那套工具,一面嘟囔着:“放在哪儿了?”
忽听见门一响,转身一看,扣儿独自跑了出去,关上门。
灵芝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槿姝前两日便暗中发现,这扣儿每日都与应氏身边的小丫鬟小桔,在杏子林外小荷塘的假山中悄悄见面。
没想到,晚庭中背主的人,竟然是她!
这个平日里话都没两句,只知低眉温顺烧炉子扫院子的小丫鬟!
灵芝摇摇头,真沉不住气,然后淡定地立在房中,看着四个灶孔中,升起簌簌白烟。
那烟来得极快,灵芝鼻尖一碰便知道,果然烧的是秸秆与松枝,还有大量的胡椒,与槿姝打探回来的消息一致。
秸秆与松枝都是烟气最盛的东西,胡椒又是最伤鼻子嗅觉的,若自己被困在这房中,受烟熏胡椒冲,又不知何时能被人救出去,只怕就算保住了嗅觉,也不能再辨香了。
等等,不对劲。
她再次细嗅,这烟中,还混着炭味!
她开始狂打喷嚏,心中却一颤,难道槿姝打探的消息有误?
应氏不但是想熏坏自己的鼻子,还想置自己于死地?
大量的烟熏,也会窒息而死,但这房中,四个灶孔的烟,要熏死人,至少得源源不断烧上半刻钟,而这边烟起,严氏定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应氏不太可能是想用烟熏死自己,且从她用大量的胡椒来看,她想要对付的,是自己的鼻子!
但,这般密封起来的房间,大量的炭一烧起来,又加上烟雾,不过几息之间,自己就会窒息而亡。
她迅速掏出早备下的润湿的锦帕,捂住鼻子。
喜欢篆香录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篆香录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