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孟娴才三十来岁,发髻梳的光洁整齐,衣着装扮看起来朴素。
但只要实际仔细看,就会发现料子是江苏一带最为名贵的素锦缎,发髻上戴的钗环也是造价不菲的翠玉镶金,就连她耳上小小的耳坠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南海东珠所制。
孟老太太哽咽着拍拍她的手:“回来就好。”
大太太此时也上前顺势将孟娴扶起来,眼中也难免有些湿润:“小姑回来便好,不管怎么说,这下也住在同一个地儿,再不是天远地远的了,也免得母亲整日念叨了,如今可算了了她老人家一块心病了。”
一时间花厅里气氛充斥着久时重逢的喜悦。
孟娴与大太太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回了含颐园坐定。
从花厅到院子里,孟娴陪着孟老太太说话,待回到含颐园,孟老太太此时面上已除却眼泪,只剩下满心欢喜了。
几位孟府的长辈在一起闲话,她们也只好跟着作陪,丫鬟们加之摆了锦凳这才算安排妥当。
丫鬟们上了茶后,过了好一会,只听孟娴道:“贺州此次是跟着他父亲与祖母一路进京的,家里有许多未安置的,将这些处理后才与莲云、莲笙慢慢回来,原本想着赶在母亲大寿之前抵达,可没料到路过锦州时,那里有个山闹盗贼,官兵又封路剿匪,没办法只有改了行程走水路,这才耽搁了这么多时日。”
听说有盗贼,孟老太太已然担心不已:“无事最好无事最好,能一路平安便是最大的礼了。”
孟娴却突然一脸愧疚:“平安归来也就罢了,可姨娘诏氏却因着惊了马受了惊吓,病死在途中,夫君对她一向关爱,婆婆也一向照顾……此回女儿一来长都便直奔孟府,夫君应该还未知晓此事,故而真不知回了家中如何与夫君与婆婆交待……”
孟如尘注意到孟娴说这话时,她身后两名打扮精致其中一位少女微微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种事错在自己女儿,又不能提及姑爷,因而孟老太太不好评断。
于是大太太看了眼色插言安抚道:“姨娘在路途上染病,这也算是她没这个富贵命,生死有命,这也怪不得你头上,小姑不必太过忧心。”
有大太太这么一打岔,孟老太太才好开口:“该你做的你都做了,这也是各人造化,你不必担忧。”
孟娴好似被开解了来,带了笑容点点头。
她似想起又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长女莲云,次女莲笙。”
说罢,她身后穿着打扮以及年纪都十分相当的两名少女徐徐走出,跪拜在孟老太太跟前,齐声道:“外祖母好。”
孟老太太笑着点头道好,一人赏了一个封红。
那名叫莲云的长女落落大方地接过封红,起身后还甜甜地再叫了声“外祖母”。
而叫莲笙的次女则闷着头屈膝说了声“多谢外祖母赏”。
虽说穿戴大体相同,并未区分,但谁嫡谁庶,单看这言行举止与孟娴聚集在莲云身上的目光,众人便已是心下了然了。
孟老太太也让孟府的姑娘见过孟娴,正式向她行礼。
孟娴笑着夸赞了一圈后,每人赏玉牌一对。
一屋子人都笑语晏晏,屋里一派其乐融融。
然而此时的孟如尘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明明作为江苏候补道署江南盐巡道的李晏松,在这个位置上是个人人垂涎的肥差——从孟娴的衣着装扮能看出来,她并不是那种为了回娘家充脸面,匆匆将金银全套在身上的肤浅贵妇。
她这样的穿着才更能显示出两个意思,一层是她并不是只图金银在身的愚昧贵妇,二层则是她家底深韵不可小瞧。
但她可听说李晏松回长都的任职只是礼部行政司使台,要是严格论起品阶,这可比之前的官职还要低一个等级。
但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李家放弃优渥自在的生活,哪怕官职掉一阶后,哪怕回京有上峰压制一头,也要冒险回到长都谋职?
每每回想起许多事来,孟如尘觉得自己上一世过得太大意了。
但上一世的她为了婚事做小伏低,好不容易有个安平王世子的好婚事,却被大太太那一刀给搅乱了,后被糊里糊涂抬进三房的门,又接连忙着应付姨娘与继子继女,根本没有心思与时间去关心其余的事。
可上一世她糊涂,不代表这一世就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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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炎热午后,天空阴沉沉地像是要落雨,却压抑着空气始终不落一滴雨。
这样的天气下哪怕屋里有冰盆降温,孟如尘也依旧无心看书,明珠只好将所有的窗户打开以缓解闷热燥气。
青溪倒是不在意笑道:“宜阳没有这样热的天,小姐您回长都是头次,以后慢慢适应就行了。”
孟如尘蹙眉:“将冰盆再放的离我近些。”
正在绣花的紫竹笑道:“这府里这样怕热的人,除了小姐您,便是大太太了。”
紫竹虽没有解释,但所有人都能明白她说的大太太,并非此时贺馥院里住着的那位。
但这话一出口紫竹便后悔了,因为整个屋子里的人,连青溪在内也颇为紧张地看着孟如尘。
谁知孟如尘只是好奇说:“若是这样,府里除了冰,应当还有其他的解暑之法。”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紫竹又问:“你若知道,倒是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她这番模样让紫竹暗自松了口气。
她笑着回:“奴婢早前见过大太太身边的丫鬟,会将玉枕浸泡在井水中,而后再用棉布擦拭包一层,效果远远比赏冰要凉爽地多。”
玉本身便是难得之物,在其上又以质地分好次,譬如孟娴送给孟府小姐的一对玉牌已然是不薄的见面礼,更何况是一大块玉石雕琢而成的玉枕呢?
紫竹说到这里有些为难:“但从太太过世后,她所有的物件都单独锁在库房的西库里,奴婢有一回听大太太说西库里的东西既然放在孟府,自然也是孟府的,还备了人预备砸开锁,”她顿了一顿,小心看了一眼孟如尘,“可还没动手便叫老太太给拦下了,老太太发话说,那是先太太逝世前唯一的心愿,这西库房里所有物件都是您以后的嫁妆,是要跟着您一辈子的,再说孟家京门,做不出霸占亡媳嫁妆的事,也没得丢了孟家的脸好让别人看笑话——大太太见老太太是真动怒,也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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