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如今还能上朝......”
“可是随时都需要黄门搀扶,否则便是半步也走不了!”慕容靖一口点出。
王氏一惊,手里捏着的茶盖一个不稳,‘啪’一声摔落在地,瞬间成了许多碎片与瓷渣。
王氏很少有这样失仪之时,慕容靖随即看了她一眼。
王氏从丈夫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悦,她正了正心思,露出个不算好看的端庄笑容:“陛下病情如此严重,那咱们是不是该早作打算?”
慕容靖回头正视前方的松垭雪坡翠鸟屏风,喃喃道:“是该早作打算。”
然他说的却与王氏不同。
王氏只会考虑到王府的以后安稳,而他作为安平王、更是慕容家家主,想到更多的则是皇帝这一病,朝堂上两派间的暗潮汹涌。
虽说是太子的跟随者有主动挑衅之嫌,三皇子的党羽始终如不动巍山,任由对方挑拨不改分毫,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太子有些急不可耐......
夫妻两人各自思量回转着心中之事,门外却忽然有人报:“王爷、夫人,三太太来了。”
安平王率先皱眉头:“她来做什么?”
安平王府向来不允许分家而居,因此就算庶出的做了再离谱的事也不允许分出去,为此慕容靖为三房的庶弟料理了不少烂摊子事,就算三房的庶弟去世这么些年,这三太太也是事多繁杂,因而他最为嫌恶的就是三房。
王氏深知丈夫的心思,略带了笑容用手扶了扶鬓角,道:“她这个时候来,想必是有要事。王爷既然不愿意见,妾身便去外间见见,王爷先休息。”
慕容靖自然是点头。
王氏随即去换了一件暗色蔷花绣纹理的褙子,才去了外间。
三房的林氏正坐在末座上等着。
见了王氏出现,她面上的焦躁顿时少了几分,“姐姐可得去祠堂瞧瞧——”
她这话说的没头又没尾,王氏皱眉斥责道:“你看你这模样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王府太太的模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林氏形色瞬间黯了几分,但还是不依不饶坚持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姐姐可一定得去祠堂!那新入门的媳妇此时正跪着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氏疑道:“孟氏怎么会去祠堂?”
林氏眼珠转了转,迟疑了一瞬后赶紧道:“我也不清楚,只听祠堂洒扫的丫鬟来通禀了我,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法子,便赶紧先来了您这里——”
这大晚上的孟氏一个人跪在祠堂里,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王氏眉目一凛,扬声吩咐:“去将孟氏请来!”随后又沉吟片刻,迅速否决,“不用去请,我亲自去瞧瞧!”
安平王府的祠堂摆放着百年来所有祖先先人的牌位,阴沉深色的檀木上面用朱色笔墨刻写着姓氏名字。映衬着烛火,还时不时跳动两下......给本就阴森渗人的祠堂里平添了几分更加阴冷的氛围。
半夹棉的儒袄在正午白日刚好合暖,但在这入夜后、尤其是在这阴森森的祠堂里更是骤然冰冷,孟如襄端端笔直地跪在正堂的蒲团上,她用手拉了一下衣裳两边的褶扣,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暖和一些。
她从午后跪到这个时候,已然过了三四个时辰,双腿早已麻了,但她记着郑妈妈的话,不敢挪动半分,此时再难受也感觉不到了。
就在她脑袋昏沉之时,耳边忽听有人道:“......夫人万福。”
她将假寐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见到的正是安平王夫人王氏。
王氏见她这模样,眉头紧锁,口中斥道:“你这是做的什么?要绝食在这里跪几日?”来的路上,祠堂负责日常洒扫的丫鬟已经将事情说与她了。
林氏跟在后面道:“是啊,你有什么事好好说便是,何必闹什么绝食呢?”
孟如襄虚弱地笑了笑,诚心叩拜后,道:“叔母与母亲不必生气,媳妇这是在讨罪。”
讨罪?
讨什么罪?
讨哪门子的罪?
王氏更加疑惑:“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明即可。”
林氏似笑非笑道:“我说媳妇,你既然嫁给我儿子,也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又何必因为一个不舒心便要死要活地跪祠堂、闹绝食?这样的媳妇,我王府可不敢要。”
“婆婆何出此言?”孟如襄侧过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雪白的面孔上有些虚弱,说话音色也轻飘飘的,在心底将之前练好的话又快速过了一番,才开口道,“媳妇不敢随意闹事,媳妇只是觉得自嫁进王府,院里的人都当媳妇是摆设——媳妇是觉得会不会是婚礼当日向姐姐磕的头太少,她不满意才导致如此。这才想要净身斋戒三日,每日皆到祠堂诚心叩拜,这样姐姐能听到我的心声,以后也不会再如此境遇。”
她这话说的委婉,王氏听出来了一些苗头。
其实她多少也听说了侄子院里的几个姨娘前后都病了,也未曾前去拜会过主母。但这始终是侄子后院之事,她虽为王府主母,手也伸不到那么远,因此她只当做全然不知,也未曾过问过此事。
林氏到底比王氏差了许多,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新媳妇是借着死人的名头向她这个婆婆、以及后院的姨娘施压呢!
王氏看了一眼林氏,不动声色道:“有什么话先起来,咱们坐着说,你才过门几日,便在祠堂跪这么些时辰,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不得说我王府欺负人?”
“于你、于孟家也无甚好处不是?”
孟如襄却摇了摇头,轻轻道:“媳妇能嫁到王府、嫁给夫君已然是莫大的福分。且进了王府,这里便是我的家,既然是家,我又怎敢给自己的家抹黑?”她看也不看目光晦暗的林氏,只仰视着高高放置着的灵位,一脸难过道,“只是诚心向姐姐叩拜罢了,祈求个心安。”
王氏到底是做主母的,此时的林氏只晓得瞪着孟如襄,她已是向后使了个眼神。
后面的妈妈侍奉多年,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知晓夫人的意思,会意后快步上前挽住孟如襄的手臂,“三奶奶快些起来吧,虽然白日里暖和,可夜里却如凉水,更何况这祠堂的地——要是您因为这身子有什么好歹,三公子可不得怪罪下来?伤了的身子复不了原,再如何也是亏的自己个,怎么着都不划算,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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