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得了吩咐，便各自去寻人了。
过了好半天，才又折返回来。
后面倒是跟了好几个年长的妈妈，见了小姐赶紧行礼。
孟如尘摆摆手：“别多事了，先去瞧姨娘要紧。”
几个妈妈‘嗳嗳’地应了，鱼贯进了内屋。
内屋的大丫鬟千儿则伶俐着吩咐几个丫头烧水的烧水、备帕子的备帕子，一时间屋里虽然忙碌，但总算也是井井有条起来。
尽人事、听天命，她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再说几个妈妈进了内屋，见赵姨娘躺在床榻上，身上虽然盖着厚厚的锦被，脸上却不住地渗出汗珠，方才还呻吟着此时却是压低了许多。
丫鬟玉落手里拿着帕子不停地和她说着话，一面擦拭着她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但那汗珠擦完不过片刻，便又冒了出来。
她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映衬的那张本就不圆润的脸愈发的惨白。
几位妈妈进门见此便是一惊。
几人当中胆子最大的休妈妈上前问道：“玉落，姨娘这是......”
玉落见几人进门，倒是不知这是什么阵势，只听相熟的休妈妈询问，紧张万分赶紧道：“方才姨娘还有力气说话，只是底下的红越来越多，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又怕姨娘睡过去，便一直同她说话......可是她好像也没什么力气了......”玉落看了一眼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赵姨娘，充满希翼问道，“既然三小姐、八小姐来了，那老太太呢？老太太派人来了吗？稳婆找到了吗？”
休妈妈看了一眼赵姨娘，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轻微叹了口气：“玉落姑娘快别问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又向着身后的几位妈妈道，“情况紧急，咱们还是快些看看姨娘吧！”
休妈妈掀开腿下的被子看了看，当即就有个妈妈叫唤起来：“好多血！”
虽然休妈妈也暗暗心惊情况严重，但她不得不瞪了一眼那叫唤的妈妈：“叫什么叫？！”
那妈妈只是碧音院以前伺候厨房的，看在她生育了几个的份上才叫上她，却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只是见血便管不住嘴尖叫了。
“休妈妈恕罪！”
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去计较，休妈妈言罢不再理会她，极力回想着以前生产时稳婆进行的动作，她快速吩咐道：“这被子厚实了，去换床薄的来。”
“玉落将窗户关严实，别漏风进来入了寒。”
“去将参切片放在姨娘的舌下，再准备些热水。”
屋子里的妈妈们也是生育过得，这些自然也是门清，于是应声准备了起来。
谁知先前那叫唤的妈妈忽然又指着赵姨娘迟疑道：“姨娘......姨娘好像晕过去了。”
这样紧要的关头，产妇是万万不能睡的。
休妈妈见此立即上前摇了摇赵姨娘：“姨娘醒醒，千万别睡！”
如此几番动作，赵姨娘的睫毛动了动，才悠悠转醒。
“这是......？”她显然没有弄清楚眼前的情况，慢慢问道。
休妈妈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答道：“姨娘方才动胎，出了血，奴婢们正在想法子。”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慢慢抚上锦被下面隆起的肚子，表情却是由茫然慢慢转变为痛苦。
“我的肚子——”
一屋子的人像是被吓了一跳，休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还不快开始！”
她这一声同时也将外面的人惊了一跳。
孟如尘紧皱眉头，瞬间起身预备向里走。
谁知孟如穆拉住她，向她摇摇头：“我知三姐姐心急如焚，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产房血腥且不吉利——三姐姐已经订了亲，莫要两厢冲撞了......还是别进去的好。”
不吉利？孟如尘倒是从来未曾有过这些忌讳。
诚然她也是在新婚不久后有过一个孩子的。
只是想来那孩子与这世上无缘，不过三个月便落了红。
起因不过是她服侍婆婆用膳不周到，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接着又伺候婆婆就寝，待掌灯时分，摇摇晃晃回到自己院里时，才被青溪惊觉裙子上的大片血红水渍。
倘若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她会给他唱歌，给他做衣裳，扶着他走路，教他写字读书......
若是还存在，她也一定拼尽全力也带着他离开安平王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
孟如尘闭了闭眼。仿佛还能感觉到小产时腹部那如刀绞一般的剧痛。
“若是我介意，我今夜便是清悠院的门都不会出，更不会踏足于此。”孟如尘的眼神如朝升照射下散去雾霾的湖水，明亮又溢满坚定，她缓缓道，“八妹妹还未及笄别跟着进来，我进去瞧瞧便是，无须担心。”
孟如穆显然一愣。
却见孟如尘说完后直接掀帘子进了内室。
“情况如何？”孟如尘进门后快速问道。
屋里的人一愣，显然都没想到孟如尘会闯进来。
休妈妈焦急道：“三小姐是待嫁之身，怎么能进产房？这是不吉利的！这里有我们即可，还请三小姐快快出去等候便是！”
屋子里的血腥味已然是很重了，但比起这些味道，孟如尘更关心的是床上苦熬的赵姨娘。
孟如尘绕开她直接走向床榻：“休妈妈无需多言，我既然来了，便没想过这事是吉不吉利的，如今姨娘的安危最重要。”
她瞧了瞧赵姨娘看向自己的眼神，上前轻声问道：“姨娘觉得如何？还有劲吗？”
赵姨娘见了孟如尘，急促而细弱的呼吸强烈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但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孟如尘想了想，将凑近了些。
“三小姐......稳...婆呢？还有......老太太呢？”
赵姨娘目光浑浊似蒙了一层雾气，她充满希翼地看着孟如尘。
孟如尘沉吟片刻，道：“祖母知晓了后晕厥了过去，想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至于稳婆......还是没找着。”
赵姨娘眼里的光亮渐渐弱了些，小腹的痛楚与失望交叠在一起，她两眼一翻像是要再次晕过去。
孟如尘一惊，上前一步，狠狠地摇了摇赵姨娘：“你醒醒，就算没有稳婆，这屋子里还有这么多生育过的婆子，一样可以助你生下孩子！不听其他的，你也要想想肚子里还没出世的他！你要是就这样睡过去了，你便会失去他，他也会永远也来不了这个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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