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院。
对于孟如尘来说，元江江造出来的事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就算在温泉池子里泡了几个时辰，没来得及坐下来好生赏雪，她也觉得不虚此行。
但偏生就是有人喜欢打破这种心情。
明雯挑了帘子进门时，入眼的是小姐正在用饭，她踌躇不决，最后硬着头皮上前屈膝行礼：“小姐，大房太太来了。”
孟如尘闻言抬头，脸上只露出一丝笑容。
“哦？那还不快些请进来。”
明雯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明明以前小姐对于元家的人厌恶至极，为了避开甚至装病、闭门不出，这样的小姐如今知晓赵氏来了居然不赶反请？
她不敢确定是自己耳朵真的出问题了，还是小姐的话未说明白，于是呆滞在原地不敢有动作。
青溪上前作势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清小姐的话吗？”
青溪虽然只比她们大两岁，但却是从小陪着孟如尘长大的，更是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可以说连奶娘李妈妈都没有她的位置高。但她平日里从来不摆架子，说话吩咐也都是温和可亲，就像长姐一样，极少有这样疾言令色的模样。
明雯瞬间反应过来，赶紧退了出去。
赵氏踩着这个时间来，想必是还未用饭；但眼下自己已用了一半，再邀赵氏同吃未免太煞人脸面。
于是孟如尘用绢布沾了沾唇，吩咐道：“撤了吧。”
——
赵氏进门时，孟如尘也装装样子拜了一拜：“舅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赵氏脸上摆着的是最温和的长辈笑容，她显然也注意到了孟如尘的敷衍。但她面子功夫做的极好，反而更加亲热地拉住孟如尘的手：“如尘说的哪里话，小姑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作为长辈自然要多看顾你。”
“哦？我怎么记得辅表哥害我惊吓落水，舅娘你可从来没有到我这里来过呢？”孟如尘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难道是我记错了？”
赵氏在来之前能够想到孟如尘不待见她，但她没想到孟如尘会坚决与她言语相对。
“你一定是记错了，我在你高烧时来过，只是那时你还昏迷着，自然不记得这些琐事的。”
赵氏掩去眼里的不耐烦，笑容可掬地回答。
孟如尘也没兴趣与她绕下去，于是在丫鬟将茶奉上后，径直开口：“舅娘有话不妨直说。”
想是没想到孟如尘这样直接，赵氏顿了一顿，道：“如尘……你表姐今日回来，我看着神色不太对，问她缘由也是死不开口，我没办法了只好来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如尘笑意加深了一分，用一种利刃般的眼神扫过：“哦？舅娘是真的不知吗？”
赵氏被她这个眼神吓到，有一瞬间的失神后，赵氏正欲再仔细看她。
而此时的孟如尘巧笑嫣兮，标志的瓜子脸，一双柳叶弯眉，灵动的双眼弯成两只月的形状，因是在府里并未施粉黛，但面容却同珍珠一般柔润晰白。
看到这里赵氏却有些真正的失神，她与小姑是长得十成十的像！
而此时的孟如尘怎么看都只是个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哪里有方才的眼神。
赵氏心中一面骂自己乱想，一面安抚自己：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哪里就有方才那种眼神了？一定是错觉，一定是。
“你表姐确实不开口，舅娘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来问问你了，如尘若是有实情一定要如实相告。”
孟如尘却不再开口，她葱段般的纤细食指磕在茶杯杯沿上，一圈一圈的打着圈。
正当赵氏想要再开口，却听得孟如尘道：“舅娘有疑虑要如尘解答，那如尘也有一个疑虑想要舅娘帮着回答。”
她看向赵氏，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赵氏心里“咯噔”一声。
但事已至此，容不得她拒绝了。
“如尘还有何事需要我来解答？”
孟如尘唇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脸上却尽然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我想问问舅娘……当日推我入水的人是谁？”
当日是元辅故意用弓对着她，而她又站在湖心亭的边上，这样一吓，就落水了。
但只有孟如尘明白，她虽然被弓箭吓到，却还不至于落水，当然，那日是有人推了她一把。
当时只有元江江在场，因此整个元府上下也就明白是孟如尘落水，是她自己没有站稳的缘故。
虽然这只是件小事，大家很快就忘了。但正是因为这次落水，才导致在未来的十几年里，每逢阴雨天都会折磨的她头痛的死去活来。
这样的刻骨伤，重活一世避免不了，但她就是要让罪魁祸首将这个锅全部背起她才觉得痛快！
显然，这话一出，赵氏的笑容已然挂不住了，她讪讪道：“如尘，你这问的什么话？当日不是你自己没站稳……”
孟如尘不想再跟她多言，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舅娘不用多说……真实情况是什么你、我、以及表姐心知肚明，若你想让我保守秘密，就必须让我自愿才行，否则——”
孟如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赵氏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舅娘如此聪慧，怎会不知？”
——
赵氏带着丫鬟婆子出了清凉院，出院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院内，脸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态：她一个执掌元府数年的女主人，居然被一个十二岁的丫头牵着鼻子走！
一旁的妈妈上前试探问：“太太？”
赵氏悠悠叹了口气：“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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