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依言起身,秋霜便拿了锦杌请他坐下。
就算孟老太太接手掌管中馈,但账目的事一向是由方二做主,孟家也是足够信任他,因此孟老太太一直未曾过问太多,只是偶尔看一看账本明细。
方二很少来含颐院,若是直接问太过明显,因此孟老太太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庄子上的事。
过了好一番才说到正题上:“北面永源村的庄子上为何去年收成只有往年的三成?”
方二诧异。
若是对某个账本有疑问来询问他他方二自然是没话说的,可若是庄子上收成问题——每个庄子上都有各自的大管事,老太太对此有疑问,应该将永源庄子的管事叫来一问便知,为何要从他这里旁敲侧击?
方二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因着北面背靠山体,这样的地势若是不下雨也就算了,偏偏去年一个秋夏季节雨水泛滥,导致田里的作物缩减甚多.......”
孟老太太直直看着他,浑浊眼里的光亮却是不减分毫:“庄子上的管事是出自哪里?”
方二心里回想了下,老实回答:“是太太身边赵妈妈的远方表弟赵德。”见老太太不认识,他接着解释,“以前我爹在时,就在账房里做学徒,因为为人机灵,做事也不错,太太便将他调到庄子上做小管事。后来永源庄子上的大管事年纪大了,太太说不用另外挑人选,便直接将赵德提做了大管事。”
他说完后,有意无意看了孟老太太一眼。
孟老太太面色不定,听完后只是点了点头。
“您可是觉着有何不妥之处?”方二起身恭敬问道。
孟老太太招手示意他坐下,不用多礼,“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
方二是个聪明人,见孟老太太不多提及,便也不再多问。
随后孟老太太又问了其他的事宜,于此事却是不再提半个字。
待方二退出去后,杨嬷嬷将茶捧到孟老太太跟前:“是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不对,”孟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望着门外的眼神复杂,“这门亲事论道理二媳妇是不大乐意料理的,可我提及拿银子压箱底的事,她便岔开说是置办庄子更好一些......不是我怀疑什么,只是二媳妇的心思深沉,我难免想的多一些。”
原杨嬷嬷也疑惑,庄子与现银比起来,自然是庄子要值钱些,可太太却宁愿置办庄子......怎么想都不是她的作风。
杨嬷嬷道:“不如将永源庄子的老管事请来一问?”
孟老太太思忖片刻,“不用着急,反正婚期在即,她有什么心思临到了自然都会抖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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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嬷嬷带了几个妇人装扮的进了清悠院里。
杨嬷嬷面上带着的笑容得体又恭敬,她先打开头:“老太太的意思是,您与五小姐一前一后出阁,去夫家后自己手上必然有银钱或是铺面庄子,就需得有个在外行走方便的人在手底下办事。”她说着示意看向身后的几个身着素衣的年轻妇人,“这几位都是孟家庄子外面的媳妇子们,都是各个地方的庄子推荐来的,您若看中哪个,便留了她一家跟着您去侯府,也好叫您自个轻松一些。”
京城小姐的陪嫁里,除了本应就有的黄花梨或是紫檀木的家具、摆件零碎之外,还会给配备标准的十二间庄院,若是在娘家受宠的,又是嫡女,自然配的会更多更全。
孟如尘的陪嫁礼单是大太太拟定,送到老太太处仔细衡量过后,从自己的嫁妆了添了几只珍品,最后确定下来后,再送到清悠院请孟如尘过目后,才又送回了大太太手里。
其中一项就有‘十二块瓦(庄院十二间房)’。这么些个庄子,加上她又要嫁去一个新的环境,若是没有个能干又可靠的人掌管是万万不行的。
听杨嬷嬷介绍,几个媳妇都赶紧上前行礼:“见过三小姐。”
这几个媳妇子年纪都还不大,平日里也甚少进东家府里,又大都是乡野上娶的女子,自然是很少见过水墨雕画一般的小姐人物,行完礼都,都齐齐地偷眼打量她。
孟如尘笑着让杨嬷嬷坐到她左手边,又吩咐青溪让几个丫头搬几个锦杌子,奉上茶后媳妇们连连道不敢,孟如尘听闻只是淡淡一笑。
青溪见状道:“小姐屋里没那么多规矩,此番也是体恤诸位妈妈们繁忙,不如坐下说话,大家也省的自在。”
那几个媳妇子见府里的娇小姐并未如想象中那般骄横,原先提心吊胆着预备的心思此时经这么一安抚,倒也放下了心,层次不齐地声音也响了起来。
“愿意为三小姐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气度......”
“果然是大户所出的嫡出女儿,就是与旁的不一样。”
......
在一片夸赞声占多数的低声议论带话中,唯独有一个媳妇亭亭地站在方才的地方,别人都坐下了,她却丝毫未动。
大家都坐了下来,只有这个媳妇还一直站着。原本不例外的,此时也是最例外的,她瞬间吸引了屋子里的所有目光。
孟如尘仔细看了她。
这个媳妇子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有着一双小酒窝,笑起来十分有亲和感;身上的是庄子上自己纺织的棉麻布裁成的衣裳,因着变色严重,那衣裳有些破旧了,比起其他媳妇妈妈为了入府见两位小姐备好的衣裳,她的可就‘朴素’多的多。
孟如尘出声问道:“这位妈妈......”
那媳妇笑着回:“奴婢是吴钱氏,吴贵就是我男人,小姐可以叫奴婢吴钱氏,也可以唤奴婢吴贵家的。”
吴贵是前些日子送来的冷霜秋月的兄长,吴钱氏自然就是她们姐妹俩的嫂子。
孟如尘清楚了她的身份,笑着问:“为何众人都坐下了,你不坐下,反而宁愿站着?”
吴钱嫂子听后只是笑了笑,“奴婢不懂其他的,只晓得小姐的话是最重要的,方才是这位姑娘让我们坐下,可小姐却没开口让我坐下,仆以主命,奴婢自然不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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