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前程渐觉风光好，琪花片片粘瑶草。有人遗我五色丹，一粒吞之后天老。青童递酒金觞疾，列坐红霞神气逸。笑说留连数日间，已是人间一千日。瑶台绛节游皆遍，异果奇花香扑面。松窗梦觉却神清，残月林前三两片。

　　*

　　这一年的春日，秦王府的那些困在深宅的女人如同春日抽芽的柳条儿一样，又获得了新生，在暖和的春风中肆意的摆动。

　　她们有的已经寻觅到了良人，欢欢喜喜地穿上嫁衣，当了一回正经的新娘，嫁人了。有的则回了娘家，打算寻觅良人再嫁。有的觉得自个儿一个人也挺好的，带着丫鬟和财帛，置办了房产，开始悠闲地过自由的生活……

　　等大家都散了的时候，秦王妃正和沈侧妃在扶云殿喝茶。

　　“你看，大家都有了好归处，你可也想？”

　　秦王妃品了一口香茶，慢条斯理地对沈侧妃说道。

　　沈侧妃端着茶，神情有些恍惚，她看着手中茶盏中淡黄的茶水，半晌才开口说道：

　　“我这一辈子，跟了老王爷，本来就不为那些。当初你刚过门，可你和王爷的关系不太好，他每次欢欢喜喜地来见你，而你总是给他脸色，让他每次都败兴而归，我当时还是她的婢女，每次看到王爷伤心难过的时候，我都恨你这个女人太不识好歹了，王爷那么喜欢你，你却要这样伤她的心。所以我都想尽办法劝王爷，王爷越难过，我就越温柔，时间长了，王爷也就慢慢地和我倾诉了。”

　　说到这里，沈侧妃轻启红唇，品了一口香茶，继续慢慢地说道：

　　“可王爷每次跟我倾诉的都和你有关，我听在耳里，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恨，可你怎么说也是王妃，又拿你没办法。后来，我成了侧妃，王爷对我也很温柔，可我知道在他那里，我总是得不到他对你那样的感情，所以我每次见你，就想找你的茬，和你对着干，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平衡一些吧！有那么几次，我都想害你，甚至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一想到如果你有了什么不测，王爷该有多伤心呀，所以我就罢手了，甚至想，既然王爷这么爱你，那我就帮助王爷一起守护好你吧！所以你以为你儿子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真是你一个人本事？”

　　“你……这又是何必呢？”

　　秦王妃摇摇头，叹息道。

　　“可能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看，王爷爱你，为了让你爱他甚至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可你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我爱王爷，爱到愿意和他一起守护他爱的女人，可王爷却从来没有把感情放在我这里一丝一毫，呵呵……”

　　沈侧妃一口喝完了茶盏里的茶水，然后笑盈盈地看着秦王妃，示意再添一盏。

　　“我从小就跟着王爷长大，这辈子除了这个王府，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了。现在王爷虽然走了，可你还活着，那我就把这辈子的使命完成吧，继续在这个王府里守护你到终老吧！”

　　“你……”

　　秦王妃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微红，以前这个沈侧妃总是和自己作对，没想到最终陪着自己一起老的人竟然就是她了。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只是代替王爷看着你而已，我还是很讨厌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秦王妃破涕为笑，有些愤愤地说：

　　“我也不喜欢你，以后我们俩就使劲吵吧，反正就剩我们俩人了。”

　　“这还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埋藏在彼此无声的眼神中。

　　“你搬到我院子里来住吧，也好有个伴。”

　　“那也行，我正好想住住你这个亲王正妃的屋子呢，看是不是比我那破屋子舒服。”

　　“好，来吧！”

　　“明天我就搬来，吵死你。”

　　“好！”

　　林雅之关在暗室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听看守的侍卫禀报，现在每天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始啃咬自己的手臂，两只手臂已经是血糊糊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脸上也开始干瘪，布满了皱纹，一眼看去，完全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哪里像个还未到二十岁的女子。

　　素问去看过她一次，见到的时候，林雅之刚刚犯病结束，整个人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双臂还往下留着鲜血，整个人干瘪的如同竹竿。

　　在素问站在屋子外的那一刻，她仿佛有了感觉，一张苍白恐怖的脸抬了起来，沙哑地说道：

　　“你来了！”

　　素问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唏嘘，点头说了一声：

　　“嗯，我来了！”

　　“你是来看我的惨样子吗？这个样子你满不满意？”

　　林雅之说这话的时候是咧着嘴，笑着说的，只是那样的笑容挂在如今她的脸上，十分的渗人可怖。

　　“我从来都没有想看你的惨，你是你，我是我，你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呵呵……原来这样子呀，原来你从未把我放在过眼里，还害我处处嫉妒你，想和你拼个输赢，结果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第一次你招惹我，我就给你了教训，说得很清楚，你的事，你家的事我都不感兴趣，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恨意，让自己陷入这种执念中，毁了自己的一生。”

　　素问叹道。

　　“执念？是吧，可能就是一种执念？我见不得你那高高在上，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样子；我也见不得你随意就走进来，但仍然吸引大家目光的样子；我也见不得你什么都不用做，可顾瑾宸仍然喜欢的样子，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他了，可他却给了我一个字——‘滚’，还让你看到了，结果却拦着你，和你说了那么多话，我就知道，他心上的人是你了。我不甘心，凭什么，我长得比你漂亮，我也有和你一样的家世，可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呢？所以我就要毁了你，我和贵妃和二皇子合谋，要毁了你，可结果，却毁了我自己，呜呜……啊……”

　　林雅之陷入对往事回忆的疯癫中，开始厉声哭泣、尖叫，那声音很是吓人，素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等林雅之安静下来，才慢慢地说道：

　　“如果你没有这么害人的心，求而不得的时候就决绝地放手，我相信你也会活得很好，可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人害己，最终落得了这个下场，是你该得的。”

　　“是呀，是我该得的。不过我马上也要解脱了，你看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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