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扣门声响起,转而迪欢进来。
一看迪欢那冷中带忧的模样,便知有事要禀告,孟南柯正了正身子,等着她的下文。
“殿下,迪欢近日发动全部眼线前去寻找林记怀的踪影,发现他出走的这几个月去过很多地方,边塞,中土,西域,甚至还有南国。”迪欢说道。
君燃眉头微微作皱,“那他现在在哪儿?”
迪欢双眸一低,“迪欢无能,只查到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一月前,在南北两国交接的乌城。”
君燃思索起来,看来这个林记怀当真好手段,居然能让迪欢遍布天下的眼线查人无踪。
“可有查到他一次在一个地方待多久?都是和谁在一起?”孟南柯开口道。
“约莫几日,最长不过一旬。”迪欢回道,“据说只见到他一个人。”
小莲是跟着林记怀一起出逃的,却只有他一个人在活动,那小莲呢?孟南柯不愿意往坏处想。
“在一个地方待这么短的时间,除了躲避追兵这个说法以外,怎么有种混淆视听,迷人视线的意味呢……”君燃幽幽道,若真如他猜的一样,林记怀一定有目的,而一切的举动都只是为了掩藏真相罢了。
迪欢似是也有这种想法,立即道:“那殿下准备如何办?可要上书陛下,让他派出军队,进行全国搜捕?”
君燃想了想,再问了一句:“你们掌握的线索中,可有查到他靠近过盛京城?”
“这倒没有。”迪欢肯定回道,“以他的身份,再回盛京,怕是找死吧。”
“那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去找了。”君燃总觉得只要林记怀不靠近盛京城,危险性就不会太大,“迪欢,你可以差人送信给明施了,告诉他林记怀出现过的地方即可,然后再派人暗中跟着明施,或许他可以根据这些零散的线索,找到林记怀。”
“迪欢明白。”迪欢话完仍然不见要走的意思,君燃便问:“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殿下,君颜差人来说,想见你……”迪欢顿了顿,望向了孟南柯,“还有娘娘。”
“君颜?”孟南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见到我们了呢!”
君燃透窗看了看被冬风吹得左右摇晃的雪松,浮出一抹阴笑,“眼下已到年关,依君颜如今的身份,怕是不能在除夕之夜进宫和父皇一起共饮,我这个做皇兄的,就提前去和她喝一杯吧。”
话完就命人准备马车,即刻前往公主府。
其实那座宅子已经不能再称为“公主府”了,牌匾早已扯下,只是一座无名院落,看着那落满灰尘的房檐,门可罗雀的府门,“今非昔比”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君燃和孟南柯一下马车,并没有急着进府,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被府门一角,一架疾驰而去的马车吸引,看来,今日来看君颜的还不少。
其实也不奇怪,皇上虽然对君颜下了幽禁和废除公主之尊的诏书,但这两月下来,由于得了皇上的默许,一切都松动了很多,起码,君颜说想见谁,只要那个人还肯来,侍卫就没有阻拦。
即使皇上对此也睁一眼闭一眼,对于这个失势的公主,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理会,大多数人躲还来不及,所以这么久了,只有君燃夫妇和那个已经坐车远走的贵人踏进过这里。
君燃和孟南柯是在园中小亭见到君颜的,不知是不是周围萧瑟的冬景衬的,君颜比想象当中的要憔悴很多,衣衫再也不是艳丽之色,一条青蓝素裙,三千华丝只插木簪,雪白的小脸未见脂粉气,所有的所有,都给人一种宁静质朴之感。
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宁静质朴”这四个字会用在颜公主身上,她曾经可是盛京城中最肆意张扬,雍容华贵的女子啊!
此时的她,身边还有方承泽,看得出,方承泽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看她的目光中再也不见胆怯,反而有份温情,那是世间心意相通之间共有的情愫。
这一幕,居然让孟南柯看得有点儿呆,她似乎觉得,这样的结局,对君颜来说,怕是最好。
君颜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夫妇,却在他们走近后才起身,招呼他们落坐。
“刚刚进府时看到一辆马车,不知是谁还来看了你呢?”君燃话中含有他意,君颜听得明白,她也不饶弯子,直接道:“高贵妃,皇兄也知道,母妃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照顾一下我,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皇妹不肯死心,还想拉拢人心呢!”对于这个皇妹,君燃真的提不起多少好感。
君颜含着苦意的笑了笑,“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倒把一切都看开了,那些所有的名和利,对于我这种女子来说,都是浮云,以前是我执念太深,现在,才知错得离谱。”
说到后面,君颜目光瞟向了方承泽,像是在告诉君燃和孟南柯,是自己这位只知诗书的夫君,让自己想通的。
君燃不想去深究刚刚那番话是真是假,只关心道:“说吧,你在这个时候找我和南柯来到底为了何事?”
“这个时候?”君颜轻笑,“如今皇兄带着两国和平的消息回朝,皇嫂又被提为正妃,这个时候于你们而言,确实是最好的时候,颜儿想,父皇已经在做立皇兄为太子的打算了吧。”
君燃没回话,一直注视着君颜,倒是孟南柯笑了起来,说道:“你的眼线还当真不少,明明被幽静在此,却依旧能通晓天下之事。”
君颜对孟南柯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对着君燃道:“皇兄不是想知道颜儿今日唤你和皇嫂来,所为何事吗,颜儿就是想提醒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父皇的心思如同这盛京城盘根错节的势力,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们从来就没觉得低估过父皇的心思。”君燃回道。
君颜露出轻蔑笑意,“颜儿给皇兄讲件往事吧!你们知道我一介女流,为何会走上夺嫡之路?”
不明真正缘由的君燃和孟南柯都没开口,他们知道君颜会自己说出,只听君颜接着道:“我自小胆大,爱到父皇御书房中玩耍,他若是在披折子,我就在旁看着,父皇第一次发现我的政治之才,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帮他在一桩任命重臣的烦忧事中提出了关键性的建议,自那以后,父皇便对我另眼相看,常让我去看一些折子,谈一些自己的政解,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过我,我若是男儿身那该多好,那样,这北国的万里河山,必定会交给我。”
“那个时候,我的心中便埋下了一颗帝王梦的种子,随着我逐渐长大,弄到手的权利越来越多,父皇也一直不闻不问,当时我就在想,这是不是父皇给我的暗示,是不是我也有在朝堂上争雄逐鹿的资格?”
她说到这儿,君燃突的开口道:“可事实证明你想错了。”
“没错,一切都是我太天真。”君颜冷冷笑了两声,“在皇兄出现的前两个月,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父皇在放给我权利的同时,也放给了我们那几个皇叔,其中三皇叔——澜王爷最甚。”
“我是女儿家,终究比那些皇叔要敏感得多,我知道这一定不会是巧合,后来我费了很多心思,买通父皇身边的一个近侍,打听发现父皇也曾对那些皇叔做过类似的暗示,让他们有了做帝王梦的依据。”
君燃和孟南柯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那个本以为十分熟悉的帝王,在这一刻,感觉到的,只剩陌生。
“制衡,这是变相的制衡!”孟南柯第一个叫了起来,君燃接着也道:“那个时候父皇无子,没有继承人的帝王心里终究是空的,与其终日提防自己哪一个弟弟抗起反旗,不如先给他们一个希望,一方面先让他们把心安下来,觉得只要等下去,就有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另一方面又要他们互相去斗,最好众人皆败,父皇便可稳坐江山,而且……”
君燃说着吐了一口凉气再言:“即使皇叔们同你一样,发现这一切都是父皇的计策,也不会影响那个另一方面的结果,他们依旧会互相争斗,已经开始的战争,哪能说停就停,只有成为同一辈的胜利者,才有和父皇较量的可能性,而到那时,筹备这一切的父皇怕是早就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没错,父皇用意多半如此。”君颜面冷,心更冷,这些都是藏在心底,不敢与人述说,也不愿与人述说的。
外人许是都以为皇上对这个女儿千恩万宠,只有她自己才最明白,那一切的宠爱更像是在掩饰,她一直都是皇上在众多女儿中挑选出来,和几位皇弟周旋的棋子!
“可是后来皇兄出现了,你这个堂堂正正的继承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当时的局面,所有皇叔都不敢再随意造次,都在静观其变。”君颜来回走了几步后,停在了君燃的跟前,“倒是只剩我,我是属于那种不信邪的,明知不能为,而为之的事,我最是喜欢,加上当时众人都说你智谋滔天,我就更想和你较个高下,现在事实证明,我终究敌不过你。”
君燃没有理会她后半句话,直接问:“所以你今日叫我来,就是想提醒我小心那些被父皇暗示过的皇叔?还有……父皇?”
先帝子嗣众多,他们一共有八个皇叔,除了三个远守他地的和因科举案赐死的澜王爷以外,尚有四位在京。
“颜儿最想提醒皇兄的,是不要相信任何叔叔,包括,岱王爷!暗示的力量有多可怕,我太有发言权了。”说到岱王爷的时候,君颜看向了孟南柯,好像提醒她不要轻信了岱王爷,才是今日唤她同来的真正原因,“至于父皇嘛……皇兄自己看着办,但是那个皇后,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君颜的这一系列提醒,君燃暂时不愿去做任何评判,目前的他最关心的只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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