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王定远升任丞相,在府设宴,孟南柯随外祖母前去道贺。
十四岁的她好玩好动,可是受不了长辈们打着官腔的无聊谈话,趁外祖母不注意,就独自跑离会客正厅,一路乱窜到了后花园。
丞相府的后花园甚是别致,百花盛放,池中锦鲤畅游。
孟南柯正玩水玩的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踩踏枯叶的声音,闻此,她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青衣少年正在转身准备离开。
“你也是来丞相府赴宴的?”孟南柯边问边起身,向他走去。
青衣少年将身子半侧,点了点头,又欲要离开。
孟南柯已然行至他面前,一只手拉住了他:“急着走干什么,正厅里面那样无聊,还不如和我一起留在这里玩,等用膳之时,自然会有丫鬟来唤我们。”
少年最后是被一个老奴唤走的,临走之前,孟南柯问他名字,他迟钝片刻后,道:“我只是御史大夫小公子的一个小书童,小姐不必知道我姓氏名谁。”
话毕,便和老奴离开。
小书童?小书童可以身着锦衣绸缎?
孟南柯自是不信他这番言辞,心想他说不定就是御史大夫的小公子。
过几日,孟南柯得外祖母恩准出府游玩,便径直去了御史大夫的府邸,想去找青衣少年。
却被告知并无此人,但因此和御史大夫真正的小公子顾信之相识。
顾信之也是性情中人,初见孟南柯便被她出众的容貌和灵动的气质吸引,多次相邀出游。
几多结伴而行之后,也让孟南柯交付了一颗真心。
只是生在世家贵族太多生不由己,顾信之自小就和大理寺少卿独女定下婚约。
他也想过反抗,带孟南柯一走了之,奈何母亲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娶。
故事讲完,孟瑶光显得比孟南柯还惆怅一分,蹙眉低头,还嘟着小嘴儿,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开口道:
“那阿姐可曾后悔欢喜过顾信之?”
孟南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爱过即是不悔。”
话毕,缓缓将手上玉镯脱落,起身将其放进木制雕花首饰盒里。
她也要另嫁了,有些人,该放下了。
一月后,良辰吉日到。
皇子婚宴,何其热闹,帝后亲临,文武百官无不到场。
虽说孟南柯只被册封为皇子侧妃,但圣上考虑到孟府和将军府的地位,婚礼一一全是正妃待遇。
一系列繁文缛节过后,孟南柯被珠儿和赵嬷嬷搀扶进了后院,端坐床前,静待郎君。
珠儿和赵嬷嬷也按规矩退下,偌大的卧房,只剩她一人。
喜帕盖头,让她视线被阻,目光所及的只有自己的正红裙摆,好是无趣。
小窗未掩,夜风袭来,裙摆微漾,喜帕轻摆,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本欲叫珠儿进屋来合上小窗,奈何唤了几声都未闻回应,索性自己前去关罢。
随即起身,走了几步,总觉头上喜帕太过碍事,想着反正现在也无人看见,直接扯了喜帕,方可快步向小窗方向走去。
谁知玉手刚触碰到小窗,“咔嚓”一声传来,屋门被打开了。
孟南柯心上一颤,唯恐是教导礼数的赵嬷嬷,那样的话,见到她自摘喜帕免不得又是说一通“这不合规矩”的责备了。
还好屋门和她所站的小窗处有雕花玄关相隔,来人的视线一时间还注意不到她。
说是迟,那是快,不待来人进屋的脚步声多响,孟南柯迅速从窗边窜回床沿。
刚快跑到床前,伸手要去拿那张喜帕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垂地的裙摆,只听“啪”的一声,她摔到了地上。
这时,镶着金边的黑靴已然停到了她的面前,随即,嘲讽的男声传来。
“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女儿礼仪的吗?”
孟南柯听得是男声,便猜着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夫君,皇子君燃。
只是他那样凌冽又不削的语气让孟南柯觉得很不舒服,他明显对她没什么好感。
也是,所娶之人不是心上所爱,能给几分好脸色?
孟南柯也不指望君燃能有君子风范将她搀扶起来,自己强忍着膝盖着地带来的疼痛爬起来,一面整理着摔脏的衣裙,一面回道:
“皇子殿下的礼仪学得也不见得有多好,起码的君子风范都没有。”
她孟南柯素来不是吃哑巴亏的主,管你对方是谁。
君燃一时没有接话,只用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孟南柯把衣裙整理好了,才抬头,对上的是君燃一张英俊却盖满阴霾的脸。
瞬时,莫名的熟悉感所之传来,这不是……
三年前在丞相府遇到的青衣少年!
孟南柯善于记人容貌,即使过去三载,眼前的君燃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而是褪去青涩,眉眼尽显成熟稳重,但她自认决不会认错。
想到这里,一抹笑容不由的出现在了孟南柯脸上,轻松说道:“是你啊?我们三年前见过呢!”
君燃却是面露疑色,心想这个孟南柯在搞什么鬼,冰冷的声音传出:“可是我没见过你。”
话毕,衣袖一拂,转身踏过玄关,坐到那边的木凳上。
孟南柯提着下裙,小跑过去:“怎么会?就是在丞相府的后花园,我们还一起玩过水,你还骗我说你是御史大夫小公子的小书童。”
君燃冷哼一声,瞥着她:“君颜就是这样教你跟我套近乎的?”
君颜?颜公主?君燃的龙凤胎妹妹?教她套近乎?
孟南柯被问得有些懵,“殿下什么意思?”
君燃起身,邪魅又诡异的笑容挂在脸上,修长的手指沿着她脸部轮廓细细划过,直至下颚处,狠狠挑起,戏谑的声音响起:
“君颜亲自选出来的人还真是不一样,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明澈得真像未经世事一般。”
孟南柯这才明白,君燃对她的厌恶绝不单单只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心上人,而是把她当成了颜公主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其实不怪君燃多虑,她早就听说她之所以会被赐给君燃做侧妃,都是颜公主向皇上举荐的,而且,她的家族和颜公主的关系本来就是非凡。
颜公主早一年就嫁给了她的大表哥方承泽,也就是她舅舅方大将军的长子,加之她的后娘萧夫人善于交际,这两年和颜公主走得尤其近。
回想这些,再一瞧君燃的态度,孟南柯自己都不得不怀疑她这场婚姻或许自始至终就是被人操作,自己无端做了他人的棋子。
孟南柯的脑子有些乱,注意力分散,以至于君燃松开了自己的下颚都没什么感觉,直至回过神来,见到君燃的前脚已经跨出屋门了。
下意识的大叫一声:“君燃!”
君燃倒也停下了脚步,像三年前一样半侧着身子,只是此时的他目光中透着的是凌凌寒光,全然不似三年前一样清澈。
趁他顿步的时候,孟南柯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合卺酒还未饮,你不能走!”
她堂堂尚书府嫡长女屈身做侧妃,这本成了盛京城的笑柄,要是再传出新婚当夜,合卺酒未饮新郎就走了,她的颜面何在,孟府的颜面何在!
她知道,她的尚书爹爹孟鸿中可是爱极面子之人。
君燃冷笑,“怎么?怕传到君颜那里去,你不好交差?”
句句君颜,把她想成居心叵测之人,让她立马就恼了。
“君燃,或许真如你所想,我嫁给你是颜公主故意的安排,但是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用意何在,也没有接受过她的任何指示,你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也知道你对我嫁入皇子府很不满,但请你搞清楚,这场婚姻当中我也是被迫的,要不是皇命难违,我孟南柯断然不会嫁给一个陌路人!”
闻此,君燃未有回话,只是目光依然寒冷,像是在判断她所出之言几分真几分假。
孟南柯也不躲闪,直直和他对视着,反正她句句如实,心不愧,何须躲?
良久,君燃扯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向屋内走去,端起桌上盛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离开。
孟南柯立于屋门前,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红色,苦笑扯在嘴角,那就是她的夫,她的余生?
进屋,一口饮下另一杯酒,本是上好甘酿,喝着却是苦涩无比。
这桩婚姻,掺和太多勾心斗角,她孟南柯受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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