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叔他……”樊秀媛小心观察李书夏,隐有忧色。
“你叔开玩笑,你别听他瞎扯。”李书夏神色如常,趁着樊奕川不在侧身要坐起来。
“婶儿,你现在不能动。”樊秀媛忙拦着,“医生说你得平躺着。”
“躺的时间长了,腰都要废了。”李书夏背后一片麻,好不容易坐起来倚在床头上,嘴角抽了起来。“怀个孩子可真累,以后不想生了。”
樊秀媛低头掖被角,像过来人似的说:“怀孩子是这样的,月份越大就越累,我娘当时……”
她忽然没了声儿。
孙妙花这人已经好久没人提过了,她也没在李书夏跟前说过,可当孩子的怎么会不想娘呢。
李书夏将将开口,隔壁屋里大吵起来。
“老秦!你给我把东西放下!”
“我要替云弟教训这个不孝子!”
樊奕川沙哑的笑声同时传过来:“你怕是老糊涂了?替我父亲教训我?”
“秉川。”佟老爷子拦住秦老爷子苦心劝,“你秦伯一向是这么个脾气,你出生前,你娘带着你就离开了,对我们不熟也是正常的。你秦伯没恶意……”
“我一点没瞧出他没恶意。”樊奕川打断佟老爷子,下逐客令:“两位请回吧,今儿我就当没见过两位。”他转身往回走。
“秉川!”
“抱歉,我的名字是樊奕川。”樊奕川回眸强调,对旁边的小厮道:“送两位老人回去,东西一并送回。”
“呸!我送出的东西没收回一说,你爱要不要!”秦老爷子踢了一脚专门带来的补品,扔了随手捞来的礼品盒。
“老秦啊,你这是干嘛!”佟老爷子愁得拍腿,“我说咱来是跟秉川好好商谈的,你这是火上浇油啊!”
“你刚没瞧见他那副我们欠了几辈子债的嘴脸,对自己父亲的兄弟没一点客气和礼数,我还得受他的气?”秦老爷子气得手哆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佟老爷子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门口,两辆车停在外面。秦老爷子不等佟老爷子,径直要上车。
“秦老爷请慢步。”樊奕川的小厮跟了上来,面无表情把秦老爷子拎来的补品原封不动还给秦老爷子,“我们先生吩咐过,这些请您带走。”
“滚!不爱要就扔掉!”秦老爷子骂了一句上车,使劲儿拍驾驶座椅,“走走走!”
“秦老爷,我们先生可是发话了。”小厮拉住车门,“这些若您不带走,我们便送到您门上。”
“滚滚滚!”秦老爷子真是后悔今天来丢人现眼“你给我告诉那个小子,他非要跟我算当年那笔账,我奉陪到底!”
小厮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礼品从车窗扔了进去,礼貌颔首:“秦老爷慢走。”
秦老爷子气疯了,心突突地跳,喉间堵了一口气。
司机被小厮吓一跳,转回头查看,就见后座散了一堆东西,秦老爷子仰在座椅上迟迟缓不过神来。
“老爷,您没事吧?”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秦老爷子深吸两口气,气到心慌,指着司机手抖:“我叫你开车!你没听到?!”
“这就开!”司机怕自家老爷气出好歹,速度起动车就走。
“老秦!”佟老爷子在后面大喊一声。
秦老爷子扔下句:“当年之事,我本没错!你要求他便自己去,我跟他不算完!”
车窗里乓啷扔下扔出一堆礼盒,秦老爷子的车离开了医院。
佟老爷子站在原地束手无策,返身想回去再跟樊奕川单独聊聊,却被小厮拦住。
“佟老爷也请回吧。我们先生不会见您的。”小厮微微躬身说。
佟老爷子没法子,深深叹气,也坐车走了。
小厮上楼向樊奕川汇报,樊奕川不嗯了声算回应,小厮便退了出去。
樊秀媛借给李书夏打水的由头也出去了。
“你下回别在媛儿跟前见这些人,吓着孩子了。”李书夏说樊奕川,“还有你那措辞,注意点,不利于胎教。”
樊奕川微微颦眉,觉得李书夏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再有下回,我直接将他们赶走。”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李书夏头冒黑线,“不过他们今儿怎么跑这来了,向你赔罪?我怎么听他们还挺盛气凌人,有个要喊着教训你。”
“那是秦洺,我父亲生前最要好的兄弟,但他是第一个背叛我父亲的人。”樊奕川平静地说着,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书夏想他也是不容易,分明没多大仇恨,却要不停地报仇,只为了她的安危,纵是有多不乐意被困在这医院里也随樊奕川了,毕竟樊奕川是为了她好。
“秦洺?”李书夏默念一声这个名字,不解:“我方才听他的话意,似乎他并不觉得对不起你的父亲,怎么成了害你父亲的仇人。”
“他总认为自己是拿回应得的部分,并且认为父亲对不起他。”樊奕川走到床边扶李书夏坐直,搬凳子坐到床边给李书夏揉腰,慢慢解说。
云岭奕是樊奕川的亲生父亲,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人物。
云家往上数三辈还在朝中为官,后来没了帝制,云家便迁居于泠城做起了茶叶生意。云岭奕将满二十岁接管了家业,将茶叶铺子开满了沿海的城市,还做起了外贸生意,一开始售卖茶叶的周边产品,后来更是做起了出口外贸,与洋人的关系熟悉了,又占下了进口的部分生意,做的是家大业大,还娶了当时特出名的名媛为妻,惹得不少人眼红嫉妒。
那会儿秦洺不过是个小典当铺的掌柜,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云岭奕。云岭奕觉得与秦洺有缘,便认作兄弟带着他一起发家,后来又结识了凌鹤棠和佟老爷子,四人成了有福同享的好兄弟。
有一回秦洺要与洋人做一桩生意,手上缺钱与云岭奕借,不曾想云岭奕非但没帮忙,又把钱借给了佟老爷子。秦洺忿忿不平,认为自己与云岭奕十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佟老爷子,与云岭奕争吵一番未果,埋下了记恨,后又与洋人谈的生意失败差点儿破产,更是记恨云岭奕,在云岭奕被陷害落难后,踩了一脚又一脚,居然觍着脸说跟当年的事毫无关系,也是很奇葩了。
樊奕川将当年的事一件件复述给李书夏听,李书夏咋舌:“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当时不是没出生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樊奕川顺着李书夏的后腰抚到她的肚子上,感觉手掌心下有胎动,“这句话你没听过?”
李书夏想了想,哦了声:“你查个事还不容易,接着说。”
“他今日来是被佟叔扯来的,我何必与他废话。”樊奕川专心感受胎动,心底隐隐地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有些担心,语气放轻了些:“口口声声说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父亲当初不借钱救急也是发现那洋人图谋不轨,秦洺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仍一意孤行,到头来将过错全算在父亲头上。他虽没出面促成父亲遭受迫害,但他在背后做的事一件不少,母亲都记下来了,必须按原样让他感同身受一番,否则你得遭殃了。”
“……这叫什么事。”李书夏听了脑壳疼,“我招谁惹谁了,要跟几个老头子绑在一起。”
“母亲与父亲感情深厚,他们三人害得父亲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便离世,母亲又与我不得相见,自是心中怨恨颇深,想着报仇也是合情合理。”樊奕川回。
“所以说,惹恼了女人没好下场。”李书夏借机打预防针,“你很清楚吧?”
樊奕川抬头看她,莫名地笑了笑,随即贴到李书夏的肚子上听动静。
李书夏忽地一愣,看着樊奕川认真听腹中孩子活动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能看得出,樊奕川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生,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反正,你别做出格就行。”李书夏抚着樊奕川后颈说。
“我还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嫁人,自不会做出格的事。”樊奕川没抬头地道,脸上没预兆被踢了一脚,他直起身有点不豫:“这么大的脚力,该不是俩儿子吧?”
李书夏扑哧一乐:“就算是女儿也得活动呐,两个孩子挤在那么个小地方,当然是你踹我,我踹你了。”
樊奕川蹙起眉心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拉着她的手说:“辛苦你了,不管这两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以后都不生了。”
李书夏颇为感动,眼眶红了红,笑叹:“有你这句话就成,证明我是没挑错人的。”
樊奕川笑而不语,继续感受孩子的动静。
樊秀媛端水在门口看了会儿,默默地关上了门,到走廊看风景。
孙妙花离开有半年多了,樊秀媛自然想她,可一想到当时她对待李书夏的那幕,樊秀媛便将那些个想念丢的一干二净。
与李书夏比起来,孙妙花的德行实在是没眼看,樊秀媛想做像李书夏一样独立的女人,在这城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婶儿,叔他……”樊秀媛小心观察李书夏,隐有忧色。
“你叔开玩笑,你别听他瞎扯。”李书夏神色如常,趁着樊奕川不在侧身要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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