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李书夏没听懂，“被毁了货？谁毁的。”

　　“我刚路过听到的，没听清。”樊秀媛端点心进屋，路过钱钏时多看了两眼，走到李书夏身边道：“叔说今儿中午不跟咱一起吃饭了，要出去一趟。”

　　李书夏点了点头。

　　跟洋人打交道最怕不守信用毁约，一不小心会赔得倾家荡产，尤其是贵重货物。

　　云记每季都会销往海外茶叶和瓷器，算不上特贵重的物品，但是量大，要是全被毁，云记将损失惨重，更别说按照十倍货款赔付。

　　李书夏想这会儿樊奕川定忙得烦，就不让樊秀媛去问了，说：“让他先忙吧。钱串儿中午留这吃饭？我俩吃不完那么多菜，你正好也歇一歇，最近忙坏你了。”

　　钱钏盯着某处没动静。

　　“钱串儿？”李书夏顺钱钏的视线落在樊秀媛身上。

　　“啊？”钱钏回神挠挠头，“你方才说什么？”

　　“问你要不要留这吃饭。”李书夏狐疑看他，“你想什么呢。”

　　“没啥。”钱钏嘿嘿笑笑，又往樊秀媛身上瞄：“我是抽空跑出来的，还得回去伺候客人，就不在这儿吃了。”

　　他只过年休了几天，最近从清早忙活到深夜，李书夏过意不去要留他吃饭休息会儿，他却眼神粘在樊秀媛身上挪不开了，很有问题。

　　“媛儿呐，你去看看饭菜好了没，要是已经做好，就让钱串儿在这吃了饭再走。”李书夏故意支开樊秀媛。

　　“好的婶儿。”樊秀媛放下点心出了门。

　　钱钏的一双眼睛跟着纤瘦的背影转向了门口。

　　“别看了。”李书夏挪到床边穿鞋，“姑娘才多大，你就动那心思，好意思么。”

　　“你说啥？”钱钏挪回眼神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没想别的，你别乱说。”

　　“眼珠子都要粘人家身上了，还让别我乱说？”李书夏往沙发那处走，“吃了饭再回去吧，反正有郑师傅盯着。”

　　“……成吧。”钱钏跟着坐了过去。

　　“媛儿过了年不过十四岁，谈婚论嫁早着呢，你真喜欢她也得等几年。”李书夏倒杯水给钱钏，“再说她年纪小，还没开窍，喜不喜欢你两说。”

　　“我没……”钱钏说话结巴，“我就是……就是觉得她好看。”

　　李书夏笑起来：“你说这话不就是我的意思么。”

　　“我……”

　　“行啦，咱都不是外人，我看你也靠谱，你再等几年，先别急。”李书夏不由分说，直接敲定了。“但是你得积累些家底，别让樊奕川挑剔你。媛儿总归是他侄女，他总不能把侄女嫁给默默无闻的人，你懂得吧？”

　　钱钏慎重思考一番，点点头转移话题：“先生那儿，你不问问出了什么事？”

　　“他都不让我管裕璟，更不能愿意我过问云记的事。”李书夏倚在靠垫上右手支着头叹气，“整日的不消停，我看八成是秦家又出来作妖了，他肯定能搞定。”

　　钱钏不太清楚樊奕川与秦佟两家的故事，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没追问，转而看门口去了。

　　李书夏倒是没猜错，云家这批货出了问题就是秦家搞的。

　　秦家要破产，秦老爷子决不能让樊奕川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便命人将云记的仓库烧了，还是往仓库院里丢的烟花造成火灾，看仓库的人大晚上瞧不清楚方向，愣是一个人没抓到。成千斤的茶叶和半仓库的彩绘瓷器全毁了，半个月后不按照约定时间装船，洋人马上会打来电报问责。

　　秦老爷子嫌事闹得不够大，特意托在国外的亲戚通知跟云记做这单生意的客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洋人很快发了电报来询问。樊奕川只得承诺半月后将货物装船，否则承担违约费，洋人这才停止喋喋不休的逼问。可是半个月拿出千斤茶叶好说，要重新找工匠绘制瓷器就难说了。

　　这年头做传统工艺不赚钱，好多绘制瓷器的工匠都丢了这门手艺做别的去了。半仓库的瓷器从年前开始绘制，统共不到十个师傅忙活完，半个月内根本交不出新的一批，更何况还得重新烧制瓷器。

　　秦老爷子这招够绝的。

　　樊奕川先去仓库看了看，让人将还能用的瓷器挑出来清洗干净留着备用，其余被烧毁的瓷器拿到集市上当残次品贱卖了挽回些损失。

　　泠城库房里还有些茶叶，预备运到北方去卖。樊奕川叫人将这些茶叶清点，挑最好品质的留好装船，但还有一百斤无法填补亏空，洋人还指定了茶叶的品种，如果出现两批货，也要追求云记的责任。樊奕川马上便找来几个小厮装成普通客人去几个商铺里买回刚刚供应给他们的茶叶，嘱咐小厮们绝不可声张，也不可一次买太多惹人生疑。

　　秦老爷子的眼线不少，若是得知樊奕川来这招，自然要断到樊奕川的后路。所以樊奕川只能暗着来。

　　至于瓷器，樊奕川只得先购买一批烧制好的成品，再出高价到处寻师傅加班加点绘制。可惜因秦老爷子作梗，成品非但买不着，师傅也找不到，樊奕川也就一天没回医院，一直在解决这事。

　　李书夏等到黑天没等到樊奕川回来，很是着急，在窗边踱步。

　　“婶儿休息会儿吧，都来回走一个多小时了。”樊秀媛端来饭菜到窗边搀扶，“叔兴许很晚才能回来，你先吃吧。”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李书夏皱了皱眉。

　　孩子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心情变化，突然踹了一脚，疼得她哎呦一声。

　　“咋了，婶儿？”樊秀媛这几天被李书夏吓得精神衰弱，整个人都不好了，紧张兮兮。

　　“熊孩子踢我。”李书夏呼呼吐气，“我真是要忍不了了，啥时候能生出来。”

　　“快了快了。”樊秀媛扶她到餐桌边坐下，“再忍一个月差不多，医生说双生子很有可能会提前出生。”

　　“哎，希望是儿女都有，不枉我受这么罪生他俩。”李书夏看着一桌子菜没胃口，“你吃吧，我再等会儿。”

　　樊秀媛摇头：“那可不行，叔刚打电话来嘱咐医生跟我说，让你按时吃饭的。”

　　“都忙成那样了，还管这么宽。”李书夏嗤声，拿过一碗粥慢慢喝起来。

　　今晚又不能太平了。

　　樊奕川果然一晚上没回来。

　　李书夏找人去问贾掌柜，得知樊奕川去了乡下，得过个几天才能回来。

　　当然樊奕川没忘记秦家，硬是逼得秦家卖田卖铺子将债还上，拿着这些钱张贴招工启事，明摆着告诉秦老爷子，他这是拿秦家的家底填补云记的损失。秦老爷子在家没给气昏过去，眼瞅着自个儿积累了半辈子的家业毁在自个儿出的损招上。

　　李书夏在房间里走够了，去医院走廊里散步。

　　左右的楼梯口都有人把手，一个口各两人，以防有图谋不轨的人出现。

　　李书夏刚挺着腰从这头走到另一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着装得体的老人站在楼梯的拐弯处。看守的人不放那老人上楼。

　　“怎么？”李书夏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厮回：“这位是佟家的老爷子，想要见见您。先生说不允许秦家和佟家的人再靠近这层，我们便将他轰走了。”

　　李书夏朝下望，那老人也在看他，敲上去挺面善的样子，她没想到是佟老爷子。

　　“您有话在这说吧。”李书夏走到扶梯边冲下看着佟老爷子，“奕川的脾气，您接触这两回也大概了解了吧？”

　　佟老爷子稍愣了愣，说：“秉……奕川他对我们当年做的事耿耿于怀，其实我是来赎罪的，可他并不给我机会。所以我想着来找你帮忙替我传句话，就说我是有心赎罪，就算是赔上所有的家当也可以，只要他能原谅我。”

　　“这恐怕不能。”李书夏利落回复，“首先跟您说我做不了这主，毕竟是奕川跟你们有仇，得让他自己衡量，我说不上话。再个这事牵扯到我的命，我总不能不要性命替您老说话。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奕川不会做像你们当年迫害他父亲那样的事，您老还是回吧。”

　　“为何我们会牵扯到你的姓名。”佟老爷子不太明白，“难道老秦对你动手了？”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您与秦老爷和凌鹤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惹到了奕川的母亲，她老人家不报仇不罢休，您还是好自为之吧。”李书夏说完要回屋。

　　“等一下！”佟老爷子迈上两步台阶要追，被小厮阻拦在下面。他只能喊：“可你是凌鹤棠的女儿，难道不管你父亲的死活？”

　　“抱歉，我跟凌鹤棠没有一点关系，请您不要将我和他扯到一起。”李书夏回眸冷下语气说，“我的名字是李书夏，请您记好了。”话落人走进了屋。

　　“李书夏？”佟老爷子转不过弯来，“为何与凌芷卉一个模样。”

　　“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楼上的小厮不耐回复，“我们少夫人姓李，是裕璟的老板，跟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没任何关系。您老赶紧走吧，回头让少爷知道了，别说这层楼，您连外面的大街都进不来！”

　　佟老爷子见状只得离开，走之前给小厮一封信，让交给樊奕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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