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炎从椅子上跳下来,抹抹嘴问:“弟妹呢?还没起?”
“昨儿守岁睡得晚,她在房里补觉。”樊奕川做个请的手势,“柯大哥来坐,中午留下一起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吧。”柯炎哈哈笑,“你那点儿酒量,我还不知道?我还没开始喝,你先趴下了,咱今天的正事就甭谈了。”
樊宸在窗外越听越迷糊,自家弟弟究竟这半年经历了什么事,像变了个人。
樊奕川跟山贼谈正事?不可能吧。樊宸分明记得樊奕川很鄙夷山贼。
想当年柯炎从山寨里逃出来,身上只带了一小瓶酒,被樊奕川拿来消毒了。柯炎要跟樊奕川做拜把子兄弟,不便跪地,便将剩下的一点白酒当喝了一口递给樊奕川,算作仪式。
樊奕川一开始没喝,也没答应跟柯炎结拜,后来医好柯炎送出山的时候,架不住柯炎央求,喝了两口酒,不等出山醉在半山腰,满脸通红,给柯炎乐的,柯炎牢牢记着樊奕川不能喝酒这茬了。
“我以茶代酒,柯大哥喝个尽兴。”樊奕川相比当年对柯炎热情多了,让柯炎很不习惯。
“哎,不瞒你说,咱俩在山上的时候,你死活不答应拜把子,我这心里不得劲。现在你对我客气得很,我又觉得奇怪了。”柯炎坐回去,剥炒花生嚼着吃。
樊奕川抓了一把松子剥起来,低眸回道:“我这嗓子年前治好,与人走动才多些。大约是我性子凉,又自觉失声不便,不太想与人打交道。柯大哥并未忘记当年之事,可见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自然要熟络些。”
柯炎自是知晓樊奕川的肺病,嗨了一声道:“要不是你救我,我早走黄泉路上了。别看我专干打砸抢,但我也知报恩。过了这么多年,奕川兄弟可算想起来找我,我当然要两肋插刀!”他扔了花生皮,摆个掏刀的动作,笑得欢畅。
樊宸偷听半晌,好似摸清是怎么回事。依他猜,樊奕川是救过山贼一命,现有事找山贼帮忙,山贼正好报恩。
他算猜中了一半。
樊奕川朝窗外忘了一眼,轻叩桌子道:“大哥,中午有客在,劳烦再做一顿好菜。”
樊宸猛地反应过来,提水壶进屋:“你跟自己哥客气啥,家里东西多着呢。”他转向柯炎,热情地问:“大兄弟喜欢吃啥,我这就做去。”
“大过年的,咱都不忙活。我带了腊肉和白酒,大哥切点吃就行。”柯炎是个不讲究的人,很随性,“重要的是我跟奕川兄弟两人说说话。”他特意来了这么一句。
樊宸能听不出来么,忙道:“成,我去摆点酒菜,你们先聊着。我昨儿吃多了,今儿打算出去串串门子消消食,大兄弟拿这当自己家就行。”
“谢大哥。”柯炎客套道。
樊宸虽好奇,但碍于柯炎是个山贼,没敢再偷听,拾掇了一桌好菜,出门转悠去了。
樊奕川给柯炎倒了杯酒,柯炎没喝,吃着肉问:“奕川兄弟,你叫我去抢了秦家的东西是何用意?”
秦家是泠城另一大户,与凌家差不多,经营粮油生意,时常要到乡下收粮,樊家村大部分花生都被秦家收了去,年前又来收了一波,被柯炎劫了,是樊奕川指使的。
柯炎想不到从没要求过回报的樊奕川居然联系他去劫几车花生,忒有意思了,他一定要来问问。
樊奕川与柯炎没怎么打过交道,倒信任他,不瞒他说:“我跟柯大哥说几句实话。我并不是这家的儿子,我的亲生父亲被三个所谓称兄道弟的人所害,秦家是其一,如今我长大成人,是时候讨回公道。”
“原是如此。”柯炎了然,并不深问,只道:“奕川兄弟有用着我的地方直说便是,我能帮上忙,必义不容辞。”
“柯大哥客气了,年前便帮了我大忙。”樊奕川倒杯茶,以茶代酒敬柯炎:“柯大哥随意,我干了这杯茶。”
柯炎豪爽喝了酒,纳闷:“那不过是一车花生,奕川兄弟就能扳倒秦家?据我所知,秦家有百年家业,咱抢这点花生可是九牛一毛。”
“柯大哥有所不知。”樊奕川解释,“秦家的大儿子喜炒期货,那几车花生是要拿去交割的,被我劫下便是超时违约,单罚金就够他们吃一壶。恐怕秦家连这个年都没过好,四处筹钱。”
“高!实在是高!”柯炎竖起大拇指,慎重打量樊奕川,笑说:“我从前当你是个书生,没料想你是个军爷。”
“许多人如是说,我已习惯。”樊奕川抿唇笑了笑。
“那弟妹呢?”柯炎塞两口菜咂咂嘴,“哥哥不跟你绕弯子。你也知道我单单靠打砸抢养活不了一大寨子兄弟,自然要谋旁的出路。我在城里安插了几处眼线,靠卖点消息补贴家用。大上个月我可听说泠城凌家一夜间倒了,你前一天进过凌家宅子,打那以后凌鹤棠就不见了踪影。不是哥哥我不信你,只是这事蹊跷,不得不往你身上怀疑。还有弟妹,她是凌鹤棠的女儿,我没说错吧?”
“柯大哥既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就不再赘述了。”樊奕川坦白道,“凌鹤棠是害我父亲的人其二,我讨回我父亲积累下的家业,并不为过。”
“嗨,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柯炎到底是出来混的,见识多,对樊奕川这种背负家仇的身世不奇怪。“你方才说有三个人害死你父亲,还有一家是谁?”
樊奕川默不作声,并不想提及第三个人家。
“得,奕川兄弟不想说,我便不问。”柯炎专心喝酒吃肉剥花生,“只是弟妹记起以前的事,会不会同你闹,毕竟凌鹤棠是她老子。”
“夏夏并不是凌芷卉。”樊奕川说,“也幸好她不是凌芷卉。”
柯炎听得很懵:“这是啥意思。”
樊奕川一两句解释不清,转了话题:“年后我还需柯大哥帮个忙。”
“好说好说。”柯炎豪爽摆手,“奕川兄弟尽管提,我现就准备着。”
“我现没想好,等日后再通知大哥。”
“成!那咱过年不扯别的,喝酒聊聊闲话!”柯炎心里特高兴,说了好多有的没的,把樊奕川当成了知己。
樊奕川时而应声,时而夹菜喝茶,话并不多,但两人相处还挺惬意。
山贼也不一定不招人待见,相反,柯炎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如今凌家已破产,第二个要轮到秦家,樊奕川处心积虑十几年就是要把这些仇人扳倒。至于第三家,最亲近也是最难动的,樊奕川会留到最后解决。
俩人正说到城里的局势,从外面回来的樊宸突然跑了来:“奕川!你媳妇把脚崴了,你快去看看!”
樊奕川蓦地站起来往外走,脸色十分不好。
柯炎见状跟在了后面。
李书夏熬了一夜精神恍惚,起床头晕眼花走路不稳,一下子被卷的地毯绊了一下,得亏反应快按住桌子角才没摔倒,但是把脚扭了,疼得直抽气,小脸煞白。
樊奕川走进屋里,一眼瞧见李书夏坐在地毯上想碰脚踝碰不到,顶着肚子像个大笨熊。
“你去哪儿了呀,扔我一个人在房里睡觉!”李书夏看见樊奕川就埋怨上了,疼得掉了泪。“我这怎么了,好疼啊。”
樊奕川蹲过去检查她的肚子有没有磕着,再查看她的脚踝。
李书夏不满:“你是担心孩子还是担心我,我都快疼死了,你先看我肚子?”
柯炎走到门外听到这声笑出声,光明正大站在外面偷听。
樊奕川轻轻按压李书夏肿起来的脚踝,头不抬说:“你要是磕到了孩子,比这要难受,重则危及性命,我不该先查看你的肚子?”
“……你会医术,说什么都是你有理。”李书夏说不过他,干脆耍赖:“我不管,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扔我一个人在房里,不知道孕妇行动不便很危险吗?平日里你又不让我出门,倒是自己跑的溜……嘶,你轻点儿!”
樊奕川猛地收回手,不是被李书夏吓的,是心疼的。
李书夏没拐到骨头,但是扭到筋了,很快鼓起来拳头大的包,连脚踝都看不出了。
“好疼啊,怎么办。”李书夏实在怕疼,心说这要是生孩子更咋办啊,忍不了!
“我去弄点雪敷一敷,你坐着别动。”樊奕川说着就要出门。
“给。”柯炎拿着麻布包的雪进门,“快给弟妹敷敷,那动静,我听着都疼得慌。”
李书夏抹掉眼角的泪珠,抬头看了看来人,问樊奕川:“这位大叔是谁?”
“大叔?”柯炎的音调拉长又拐弯,“我有那么老么,你叫我大叔?!”
“你一看就四十了吧,不是大叔是啥。”李书夏一本正经回。
柯炎很气,最烦别人说他年龄大!
樊奕川接过雪包给李书夏冰敷,简单介绍:“这是柯炎柯大哥,我之前同你说过,是南山上的寨主。”
“哦,是山贼大叔啊。”李书夏明了,趁机告状:“你家里那个麻子之前看上了我家樊奕川,那模样老恶心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吐,你不回去收拾收拾他?”
樊奕川:“……”
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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