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刚打鸣,天还是一天漆黑,庆阳城内一片安静,一般人家都在入眠。
凉心也睡得正熟,梦与周公游戏得不亦乐乎。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声音急切而响亮,听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凉心蓝蓝撑起半个身子,眼睛半眯起来看,发现李沂也同她一般撑起半个身子朝床帐外看去,想来他也是被这湍急不止的木门声吵醒的。
“什么事?”李沂有些不耐烦的问,现在把人叫醒不是存心找骂吗?
凉心在一旁看得有些想笑,原来堂堂正人君子庆王爷居然是个有起床气的孩子,之前都是她起得比较晚,所以才没发现他这个缺点。现在发现了,居然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敲门的人明显听出了李沂的心情略差,在他出声后情不自禁的顿了顿,心中想必是忐忑的,“王爷,听露姑娘出事了。”说话的是林管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是刚起床。
“什么?”李沂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有些心虚地转头看凉心,发现她眼睛在穿鞋袜下床了,他也不耽误,麻溜下床穿好衣裳和凉心随着林管家去了听露的房间。
房间里点了几十颗明明晃晃的大蜡烛,屋外甚至还点上了火把,光这几丈宽的地方就把整个庆王府照了个大半,丫鬟全都去了房间,小斯则站在屋外探头查看里面的情况。
脚刚踏进听露的院子,凉心就觉得心中升起不安,三更半夜惊动了大半个王府的人,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随即迈大步子朝房屋奔去,
屋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仿佛百日的集市那般热闹。除了二十几个丫鬟将里面围绕得水泄不通,还有几个大夫蹲在床前为一个光滑白皙的手搭脉,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层层叠叠紧张的呼吸声。
凉心扒开人群,一张红漆松木上躺着睡容姣好的听露,旁边围着几个刚替她换完衣裳的丫鬟,还有三个大夫在一旁叽叽咕咕相互商量着什么。
凉心担心越加,但她告诉自己这些可能都是假象,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近床边,然后轻轻坐下,伸手推了推床上睡熟的听露。她没动,再推一下,还是没动,控制不住的双手连着推了七八下,“听露,起来了,别睡了,屋子里那么多人,你怎么能睡得着?”她边喊边摇晃听露的身体,但是听露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嘴中也没有哼出不舒服的声音。
她转头望向旁边守着披着外衣的丫鬟,那是和听露睡一房间的,最清楚她的情况。“听露怎么了?”
丫鬟文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安静的屋子回想着膝盖和地板的碰撞声,绕梁久久不散,空气的味道变得诡异无比,所有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丫鬟则声泪俱下回道:“王妃娘娘,听露姑娘吃砒霜自杀了?”
凉心笑了笑,她不相信这个消息,听露是那么单纯和乐观的一个女孩,昨天都还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服毒自杀。
她又望向正在商量对策的三个大夫,眼光如炬,提醒着他们说假话的风险:“你们说,听露怎么了?”
三个大夫被凉心的眼神吓瑟瑟发抖,皆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相互观望着该如何向王妃娘娘禀报,半响,一个年龄稍大的大夫走上前:“回王妃娘娘,听露姑娘服了砒霜之毒,量数实在过多,虽然发现得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里的余毒过多,恐怕......”三个大夫同时颤着身体向凉心跪下:“请王妃娘娘宽恕臣医术浅薄,救不了听露姑娘。”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凉心一下子怔在原地,三魂不见了两魂。
站在凉心身后李沂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听露,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原来她买的砒霜是给给自己准备的!之前他想着听露还有一味砒霜还没有用,所以让林管家派人盯住她,以防她对凉心或其他人下手。
也亏了李沂派人盯住听露的一举一动,才能在她刚服下砒霜的时候及时阻止,要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上了西天了。
李沂上前扶住凉心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牢牢捆在自己身上以防摔在地上。转头望向地上头埋在地板面上的大夫们,不忍问道:“真的没救了吗?”
屋子里久久寂静无声,惊慌跪着的大夫才知道这话是问自己,随即连忙回答:“王爷,臣艺术浅薄,真的是已经尽力了。不过如果韩大夫在的话,兴许还有还有一线希望。”说完叹了一口气,为床上那条鲜活的生命惋惜。
韩大夫是皇帝赐给李沂一起来封地的宫廷御医,医术自然要比这些在庆阳土生土长的浅薄大夫好很多,只是他人现在在百里山庄给百里清风调养身体,远水难救近火。
凉心曾听李沂提起过这个韩大夫,医术极好,堪称小华佗。经大夫这么一提,她眼睛顿时一亮,抬起头无助的看着李沂,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嘴里是满是啼哭:“我们去百里山庄,我们去找韩大夫,一定能将听露救醒的。”
李沂眼含不忍,轻轻抱住她:“从这里去百里山庄骑快马也要近三日,听露这个样子得用马车秧着,少说也得要五日才能到,依着这个情况,恐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凉心一听直接泪奔,嘤嘤哭腔萦绕揪心:“那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可能看着听露就这样消失在人世间。这些日字天天与她朝夕相处,除去睡觉,俩个人在一起的时辰比李沂还多,她早已经将听露视为贴心姐妹,她一定要救活听露,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真正的凉心。
她眼角淌着泪水看着李沂,“我们去百里山庄找韩大夫,只要有一点希望,不管这个希望有多么渺茫,我们都要试一试,好不好?”她用哭得沙哑的声音无力对他说:“求求你......”
李沂的坚硬心顿时化为水滴,柔软无形状。她居然求他,那么要强的女子,连罗山谷那样湿滑陡峭的山岩都倔强得要自己走的女子,此刻居然满脸泪痕地求他,叫他如何拒绝,如何打破她渺茫不可能的希望。
他紧紧牵住她因着急发抖的双手,给她以最大的安全之感,平稳她惊慌的心。“好,好,我们去百里山庄,马上就走。”
凉心全身肌肉皆松了一口气,差点支持不住沉重的身子倒在地上,最终她还是撑下去了。她不放心,她要看着听露,一刻也不放松。
林管家接到李沂的命令后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马车,药材和干粮,为了能尽快到达百里山庄,两人路上就只带了年纪稍大医术较高的大夫,用最快的速度策马扬鞭离开庆阳城。
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和补药同时吊着听露最后一口气,但是最多只能维持五天,所以五天内听露必须见到韩大夫,因此他们在路上一点也不能停歇,就算是吃喝拉撒都得算好秒数,耽误一刻听露就少一分活命的机会。
三天后,马车行驶到一处巍峨山道,此时已经黄昏,或许是没有泥土的缘故,四周看不见一草一木,山体皆是厚硬的暗色花纹石组成。
山石缝隙中响起一阵一阵凄惨的蝉鸣,配合着无星无月的诡异高空,产生出神秘莫测的情景,硬是生生将一匹疾驰的汗血宝马逼停住蹄子。
马儿怎么挥鞭都不见走,凉心一行人只能下马车查看情况,头刚探出来,她就感觉到这片山海之间洋溢着诡异和危险,连她也不是怎么敢坚定果断的下来。
一双黑色锦里靴齐齐落地,李沂双眉紧皱,双手紧握住腰上的随身佩剑剑柄,对着即将下马车的凉心嘱咐道:“别下来,有血腥味。”
凉心身体无数根弦紧绷住,她下意识退回到马车保护住昏迷的听露,找出林管家给他们准备以防万一的坚硬盔甲,把其中一件递给照顾听露的大夫,“四周杀气,只怕外面有埋伏的流寇抢到,你把它穿上。”
大夫一听立马吓得跪在地上:“王妃娘娘,臣不敢。”这盔甲能很好低档刀枪剑,材质极其难得,制作更是难上加难,整个庆王府就只有两件,那是林管家给凉心和李沂准备的,是主子才有资格使用的贵重物品,他哪里敢穿。
凉心没有时间和他废话,将盔甲丢到大夫怀里,转身就拿着另一件给听露麻溜披上,完毕后对着大夫威胁道:“你如果死了,听露活不了,我不仅会将你五马分尸,还会诛你一家九族,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等大夫作回应,她就翻身跳下了马车。她很肯定,大夫一定会乖乖穿上盔甲,毕竟株连九族之罪和使用主子物品之罪天差地别,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不会不知道轻重。
听到背后有脚落地的声音,李沂转过身一看,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厉声呵斥:“回去。”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身处险境,你觉得可能吗?”凉心如李沂那样警惕望着黑漆漆的山夜,嘴里淡淡说道。
知道她性子太倔,李沂不多作劝阻,只得侧过头轻轻提醒她:“如果一会儿我们寡不敌众,你带着听露和大夫赶去百里山庄,我留在这儿就行,我是皇子,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凉心不做回答,她不可能答应他,但是这个时候又必须的让他放下心对战敌人,只能给这样模棱两可的默认。
恍惚间,寂静的山谷隐隐约约出现发着光芒的小点点,遍布在他们四周,将他们死死包围在一个圈子里,退无可退。
那是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芒,因着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具体形态,朦朦胧胧显得十分美丽,夏日的夜混合着火光的热,烧得人汗水直流。
“不只是哪方壮士,星夜拦我救命之道所为何?”李沂扫了一遍前方的光,大喊道。
“哈哈哈......”雄壮的笑声回荡在山石谷道间,来来回回余音持久不断,空气中增添了一股浓浓的戾气。
接着,那远远的火光星点慢慢变得越来越大,数不清的窸窸窣窣脚步声接踵而来,直至凉心他们前方四五米处才停下。火光烧天,露出上半身雄伟黄色肌肉的大汉井井有条掺杂站立,阵仗丝毫不亚于上阵杀敌的军队。
“不知是哪位官富,从我这开山大道走过,不留下点买路钱财吗?”其中一个像是领头人,
满脸胡渣身材高大的壮汉抖着肩上的锋利大刀皮笑肉不笑的说。
“哼。”李沂不齿道:“我大唐国土什么时候允许你来开山收买路财的?”
“哟!”领头人一听到“我大唐国土”这几个字,脸上露出极致恐怖的喜悦,上前走了两步,认真盯着他们俩打量起来,过会儿放低声音彬彬有礼地问道:“不知这位爷是哪位皇亲国戚?”
“庆王。”李沂防备地说道。
“哈哈哈......”领头人再次扬天长笑,后转身过去举着发着银光的大刀对着后面人山人海大喊:“兄弟们,庆王爷驾到,咱们兄弟要发大财了。”
透过月光,那把大刀发出的银光直直反射到李沂的眼中,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抬手挡下那强烈光芒,他向后退了一步,脑中回想着关于这把有些熟悉的大刀相关信息。
顿时,他眼中的自信转变为担忧,拉过凉心护死死在身后,手中的剑柄握得更加紧:“原来是天道轮回的人。”
天道轮回是消失于江湖十年的流寇门派,行事诡异,很少现世,专门劫富济贫,遇穷则帮,遇富则索,对待有钱人家极为残忍,不管善恶地位,一律财命通收。自从三年前天道轮回因为内部矛盾分割之后,就没听见过他们杀人的事,但是对待有钱人还是丝毫不手软,通常是抢得人家倾家荡产,还有多了个淫贼的名号。
而那个扛着大刀的领头人,名号阴天道,随身武器是玄铁重冰刀,原来是天道轮回的二当家,生性好色,被他们光临的富人家女眷基本都被她糟蹋过。
“庆王好眼力。”阴天道拍着手向他们走来,眼睛瞄到凉心的时候,双眼定了定,只觉得眼前的着浅粉衣的女子犹如月中的嫦娥仙子,牵涉心魂,不知不觉间,嘴角竟流出了丝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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