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九伊将信将疑的,但还是跟上了慕容逍的脚步,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候。
待得主子坐定,马车速速向前,所去的方向是出城。
没出九伊的意料,带她出去散心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幌子,慕容逍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带她去见锦妃。
“怎么?见我迟迟未动,等不及了?”确定前往方向后,九伊问。
慕容逍眼眸紧闭,双手靠在脑后当枕头,“某些人不是该感谢我的等不及吗,早些查清当年真相,赵沁水就可早些失去一个强大的靠山,你这个假孕,可就能结束了。”
“可惜你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九伊冷道。
慕容逍将头微偏,睁眼注视着她:“如果我说我这次的目的真的就是这样简单呢?”
柔若清水一般的目光,这是在慕容逍眼中罕见的,看得九伊不自觉就在躲闪,镇静了小会儿才道:“我猜是因为慕容巡吧,即使你已经让人易容成锦妃的样子,代她继续待在冷宫,慕容巡仍然揪着冷宫不放,你才不得不抓紧时间查出当年真相。”
慕容逍看了她小会,撇了撇嘴,回过去头继续闭门养神的同时,轻声骂道:“真是个笨蛋,自作聪明!”
此话未被九伊听到,因为在这个时候,马车已至目的地,车夫挽僵勒马惹来了马匹一声长嘶,彻底掩盖了慕容逍的喃喃自语。
还是那间木屋,慕容逍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宜现身在锦妃面前,便让九伊一个人进去。
相比起初见,锦妃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此时正坐在桌案旁,做着女红。
九伊推门声响起,发现那个宁静女子有明显惊慌,但片刻后,又静如死湖,九伊轻声走过去,坐到锦妃旁边,看了看她的所绣之物,发现是南国独有的绣法。
“我只是个江湖女子,无关大燕和南国,锦妃娘娘不必太过恐慌。”九伊率先表明身份。
锦妃似未听见,依旧不停绣花,九伊一面倒茶,一面继续道:“不瞒娘娘,此次救你出来,确实是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但我对娘娘而言,可不是毫无作用。”
九伊见着锦妃仍是不愿开口,停顿片刻又道:“不妨告知娘娘,我的真实身份是已亡羿族长老秦世渊之女秦九伊。”
闻此,锦妃不停穿针引线的手蓦地定住,早已无神的双眼盯向九伊,抱住后者的双肩,看了好半天张了口:“再说一遍,你是谁?”
九伊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如此之大,“……羿族后人,秦九伊。”
“你是世渊的女儿!”锦妃捕捉到的重点在这儿,更加激动,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后人居然还有活着的!”
“你认识我爹?”九伊眉头渐皱。
锦妃收了八分笑意,神色更带凄凉,“岂止认识。”
这不仅是九伊不曾预料到的,就连门外的慕容逍也是一头雾水,昔日南国公主居然和羿族长老相识?似是没有一个探子来给他汇报过这件事。
九伊思索之下问道:“那你和我爹……”
“都过去了。”锦妃大有闭口不愿再提的意思,继续低头绣花。
这时,传来了一阵扣门声,三长两短,这是慕容逍给九伊的暗号,示意她越过此段,直奔主题。
九伊见锦妃确实没有想再提与她爹之间牵连的意思,便转移话题道:“既然娘娘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身为亡族后人对南国的仇恨,我听闻娘娘也因往事怨恨母国,只要娘娘肯告诉我七年前,毒害皇贵妃事件的细节,助我动摇赵皇后的根基,我就又可在颠覆南国的路途中前进一步。”
顿了顿,语气更重:“待得我足以倾倒南国时,娘娘也可出一口恶气。”
锦妃静静的思索了好久,又重复了先前那句话:“都过去了。”
对待心如死灰的人,九伊多是无奈,想了想,“娘娘不必如此着急回答我,过几日,我再看你。”
话落,九伊起身离开,刚行至房门,锦妃突道:“他可是只剩你这一个女儿了?”
平静中却带了份期盼,九伊怔过才点头:“当年那场大火,我也是侥幸逃脱。”
锦妃眸中最后一丝亮色也融于黑暗,垂目看着绣布,却连提针的力气都没有……
九伊再看了她一眼后就开门出去,慕容逍正背靠在院中一颗大树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锦妃和你爹……”慕容逍拉长了尾音,九伊替他补充余下,“他们之间怕是有段前缘。”
慕容逍眼珠一转,“你给我一副你爹的画像呗?”
“你想做什么?”九伊已经猜到了,随即就否认,“不行,那样对锦妃太残忍了!”
“残忍?”慕容逍觉得她是不是用错了词,“我让他们故人相会,这还叫残忍?”
“关键是当真能让他们故人相会吗?你不过就是想让人假扮成我爹的样子去骗锦妃开口罢了,利用别人的真心达到自己的目的,慕容逍,你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九伊说完就绝尘而去。
慕容逍如一只发了狂的小兽,几步上前就将九伊拉住,压低了嗓门道:“你说得那样大声,是觉得锦妃耳聋吗!”
九伊先前那话的声调的确惊人,又在离木屋不过几十步的院中,无疑已经入了锦妃的耳。
先将慕容逍的手甩开,露出一得意之笑,“我想,锦妃现在对我的好感应该又增加一分了吧。”
慕容逍这才明白,九伊刚才是故意的,那些话足以激起慕容逍的愤怒,却能让话语的受益者锦妃对九伊另眼相看,以此逐步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可以啊,够机灵。”反应过来的慕容逍不由夸道,但转而一想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你可把我暴露了,锦妃现在已经知道你的背后是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范了。”
九伊笑:“殿下当真健忘,适才,我对你已经很不满了,自此划清界限,也能说得过去吧!”
余音尤在,美人已经转身,公子嘴角带抹笑意,独立原地,不得不暗叹佩服。
九伊给足了锦妃思索的时间,逾后几日都未曾去打扰,这些天她过得倒算清净,只是这东宫中,可有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
“盟主,近日芝芳芳可是片刻不曾歇息,不是去大夫那儿询问你的安胎情况,就是到坊间找有孕妇人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虽说九伊已经明言叫幻辛不必去盯着芝芳芳,但这位闲不住的属下仍旧把芝芳芳看得死死的,此刻特来汇报。
九伊显得平淡,“看来她已经怀疑我是不是假孕了。”要不然,她决不会到坊间观察孕妇的举止。
幻辛惊讶:“怀疑也需要理由吧,她从哪里发现异样的?”
九伊面露疑色,这也是她正在思考的。
“许是态度。”如嬷嬷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良娣对胎儿的态度!那日良娣居然为了警告赵良娣,说出了只要可以嫁祸她,不惜冒着胎儿不保的危险,自古母亲都是最疼孩儿的,哪里舍得让他受一点儿危险。”
这事儿都是过后听幻辛说起,如嬷嬷才知晓,要是当时她在场,一定会阻止九伊。
九伊神色突的染上感伤,已经做过的事她从来不去懊悔,如嬷嬷这番话,被她听进去的只有最后一句,冷笑了一声,道:“谁说自古母亲都是最疼孩儿的?我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如嬷嬷惶恐,看着九伊拖着步子望屋子里,“良娣这是……”
幻辛有些责怪道:“嬷嬷以后可不能再在盟主面前说这种话了,盟主的母亲不是正室,一直想生个儿子来争宠,奈何头胎生了盟主这么个女儿后,就再也没有受过孕,大夫说,是因为诞下这一胎坏了身子,自此,盟主的母亲就将气撒在她身上,可以说,盟主自小就未得过半点儿母爱,自是不知晓母亲疼孩儿会疼到何种地步。”
如嬷嬷神色黯然,不说话了,转身时,才发现厅外正站着慕容逍。
慕容逍未管她们俩的行礼,大步往九伊的房间走去,九伊正坐于明窗下,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干望着窗外云雾之景发呆。
“喂!今日吃的苦瓜吗?”慕容逍走近就打破了如被冰封一般沉寂的气氛。
九伊未看他,“还嫌日子不够苦吗?干嘛要去吃那玩意。”
“既然没吃,这脸怎么像苦瓜一样难看!慕容逍说着就去拽她,“上次说带你去散心是幌子,今日补回来。”
不问九伊是否想去,相当自作主张,直接拽起她就往从后门奔出,哪儿正有一匹红棕大马等着他们。
“只有一匹马?”九伊左右观看后,问道。
慕容逍蹬步上马,向她伸出一只手,“两马并骑,可不没有一马共骑浪漫。”
话完,不待九伊反应,弓腰伸长手,搂着她的腰,就将她拉上了马背,再扬鞭一抽,马儿急急往前。
沿着无人的小巷出城,一片田野间,狂风肆意在耳旁呼啸,随风入鼻的还有萦绕在慕容逍衣衫上淡淡的檀木香,恍然间,九伊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那个明亮公子,带自己策马狂奔的逍遥岁月。
可是,每每在她陷入深沉的回忆之时,慕容逍总是把她拉回现实中的那一个!
“瞧瞧你这幅享受的样子!”风大,慕容逍嗓门更大,“她们都说做了我的女人就不想再走了,你现在是不是也有同感啊!”
九伊偏头瞪着他,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要是现在他们换了前后方向,九伊绝对做得出来一脚把他踹下去这种事!
马儿在慕容逍的驾驭下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后者玩得感觉疲倦才挽缰勒马。
先慕容逍一步,九伊自己跳下去,顺势坐在草地上,眉眼已经不见愁色。
慕容逍坐到她旁边,望着她笑了笑:“烦闷的时候呢,就该出来策马啸西风,当然,一个人也是没什么作用的,所以你该好好感谢我!”
后半句话着实让九伊无语,“你能别凡事都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慕容逍笑着望向前方,“没办法啊,谁叫某些人经常忽视我,我要是不多往脸上贴点儿金,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说着,目光又看向了她,这次似是被日光浸染,炽热了好几分。
不过一瞬间的对视,就让九伊有些招架不住,转过头去,也不知道说啥,慕容逍见此,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小会儿后,起身弹着灰尘,道:“出来也好些时辰了,是时候回去了。”
这位太子爷终究还是没有跟九伊一同回东宫,行至离东宫仅隔一条街时,慕容逍突然说自己今日和宁飞延还有约,要九伊自己回府。
九伊未曾多想,自己步行回去,一入云霄阁就看到有客人到访,太子妃正端坐厅内,细细品茶。
“娘娘何时来的?”按太子妃的要求,九伊和她独处之时已经免去了一切虚礼。
“也是才到。”太子妃温和笑着,唤九伊快坐,“听说是由殿下带着出去散心了?”
九伊点点头,太子妃又道:“殿下待你果真是不一般的,东宫这么多女子,这还是他头一回将谁的喜怒放在心上。”
“因为我对他还有大用吧。”太子妃的目光有些奇怪,看得九伊不太自在,下意识的瞟向了下方。
太子妃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以为她所指是肚里的孩子,道:“不管怎样,能怀上殿下孩子,能得到他的关心,都是一件好事。”
如嬷嬷进来了,还端着一个掌盘,说是王良娣差人送来的甲鱼汤。
自慕容逍说九伊有孕以来,总有美人送来各种礼物,云霄阁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最先还担心有人会不会借机对九伊腹中的孩子不利,查过一段时间发现无恙后,便放松了警惕。
可是太子妃却无法放心,即使九伊说不必麻烦,反正她也不爱吃这些大补的汤药,她也硬要召来大夫将甲鱼汤查看一番。
大夫一闻是甲鱼汤脸色就变了,“回禀太子妃,此汤秦良娣可吃不得,甲鱼虽是补品,却是怀孕初期妇人的大忌,良娣胎气本就不稳,要是吃了这活血的补汤,怕是胎儿难保啊!”
太子妃铁青着一张脸,少见的强硬语气:“来人,去将王良娣给我抓起来,听候发落!”
九伊的目光落在了甲鱼汤上,不由怀疑起来,纵是王良娣想除掉她腹中的孩儿,会蠢到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吗?
“等一下!”九伊唤住领命正欲离去的侍卫,“此事怕有蹊跷。”
太子妃的反应出乎九伊的意料,“纵是有蹊跷,也要先抓起来审问一番再说,这汤可是确确实实是她送来的!”
九伊怔了怔,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太子妃了,“在九伊眼中,娘娘可是柔弱如水,今日……”故意将话断在这里,想听太子妃作何解释。
“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我身为正妻,有义务为他守好!”太子妃一改以往的顺善,中气十足道。
要说上一次九伊是从太子妃提及慕容逍时闪光的双眸中,猜出点儿什么的话,这一次,便是确定了。
“娘娘是有意于殿下的吧!”看着太子妃已然起身准备离开,九伊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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