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是奸细
但她说送送故国之人也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她所言都离不开赵帝、生母、亲人,她关心着他们,却也说燕国极好,请他们放心。
容宣道,“公主的话下官会代为转达的,也请公主保重玉体。”
“我会的,大人也是。”怀柔话语随意,目光也柔顺。
“谢公主关心。”容宣一副恭敬之态,“今儿风大,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那你呢,还要等下去?明知不会来,还要等?”
她突然如斯问,仿若什么都知情的样子,反倒令容宣不适,却依旧坚定的答,“是。”
怀柔面露失落,好似劝导一般说,“既然没可能,何必执着不忘?大人想做痴情人,可她人未必会领情啊。”
容宣惊诧的看着这个素来少言寡语的二公主,在赵国时,若非她请缨和亲,他真快忘了有这么一位公主。
“风大天凉,公主当心凤体,请回吧!”
这话语中毫无关心,不过是“送客”罢了,怀柔失笑,“我这身体又有什么可当心的,连我父皇都几乎遗忘了有我这个女儿,又有何人会关心我的死活呢?”
说着,竟也不等容宣回话,拖着鲜丽的长裙转身离去。还没走多远,便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她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秋风的尽头,一袭碧衣的女子走下车来,如一抹绿意点缀秋色,格外不同。
不知为何,在孟茴面前,她终觉得矮了一头。明明自己是后宫最美的女子,明明自己多年循规蹈矩并无过错,可是,如此的她,到头来却羡慕那个名声坏透了的孟茴。
她无奈的笑了笑,自己何其不幸,人家不想要的,却是自己求也求不来的。
城门口,孟茴下车来,容宣还不及喜悦,却听她沉色质问道,“容宣,你是不是奸细?”
容宣心头大动,却不知何意。面上依旧是平静之色,并不急于狡辩。
如此,孟茴心里更没底了,“你为什么不解释?”
“你来不是给我送行,而是为了质问这个?”
“我凭什么要给你送行?你当初不也没送我吗?”
容宣一笑,“原来你竟也这么在乎。”
孟茴被呛得语塞,他却一直笑,似乎她在乎而他无所谓是件多么值得得意的事,不由得冷声道,“不会再在乎了。”
容宣无惧她冰冷的面容,关切道,“好好照顾自己。”想象过去一样轻拍她的肩膀,却终究没有。
他势要转身离去,孟茴急了,“我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赵国的事,是不是?”
容宣停下脚步,扭头正色道,“公主已是出了嫁的女儿,赵国之事早已与你无关。来燕国这段日子,我没有一刻是心安的,随时准备着和燕帝谈判,如今,他终于肯退兵,不再滋扰边界,你却说我是奸细?”
“那你为何和皇上如此亲近?”
“如若不这样,似仇人一般,如何议事,又如何说服?”
孟茴无言以对,或许她不该捕风捉影,如惊弓之鸟。容宣是赵国人,且如今也算是高官厚禄,又何来异心可言?
然而,她并不想道歉,吩咐冬雪将画拿过来,“父皇爱画,这个你替我转交给他。”
容宣接过画,有些诧异,却也没有越矩的将其打开,只是好奇问,“画的什么?”
孟茴并未答,只是问,“我昶弟还好吗?”
“公主不用担心,皇子以即太子之位,将是赵国之希望。”
“太子?”孟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她和昶弟因是孟贵妃的子女,没少受到非议,为什么她落魄远嫁,昶弟却成了太子?
倏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的,她忘了,昶弟自出生以来,便没有在母妃身边呆过一天,没有叫过一句母妃。他的嘴里,只有“母后”和“大皇姐”,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嫡子!
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也难怪昔日对母妃如此冷漠。这一刻,孟茴明白了,都明白了。只是惊心他还那样小,竟懂得争权谋势。
果然,容宣道,“皇后和刘太师力保,这才令皇子得以有继承大统之机会。加之皇上念及贵妃,对太子也是极为疼爱,公主敬请放心。”
孟茴突然觉得失落,他们都过得很好,惟独她成了被抛弃放弃的一个。却依旧不敢忘母妃临终之托,对容宣道,“我不在赵国,昶弟希望能得你照顾。”
“这是命令?”
“不,这是我的请求。”
容宣闻言,点了点头,却依旧忍不住说,“或许他早已不是你当初所熟知的昶弟了,公主凡事还是先为自己着想吧!”
正说着,一辆马车“吁”的停下身侧,孟茴侧目望去,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李福公公。
“皇上命奴才来送容使节一程。”李福说着,疑惑的看着容宣手中的画,“这是什么?”
“没什么!”容宣本能的握紧避开,却还是不及李福眼疾手快,一把就给夺了过来,“让奴才瞧瞧,也好回去给皇上说说,竟是什么好画,令豫王妃一大早给送来。”
孟茴心下慌乱,却也不能去李福手上抢画。
如此看来,皇上对她与容宣早已有了戒心。可是,怎会来得如此及时?是一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不管哪一种,都让孟茴不寒而栗。
只听“哗”的一声,画卷被打开来,李福看了啧啧称赞,“好画,真是好画。”
容宣瞥了孟茴一眼,对方面色尚算平静,而自己却满心不安,扭头朝李福那儿看去,大呼意外,画上所绘竟是一幅千手观音图。
画布局宏大且落笔精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画。
他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是王妃所绘?真是妙啊!”李福赞叹,孟茴摇头失笑,“我哪有能耐作画,这赏析都赏析不来呢!是我父皇好礼佛,我这才交代底下人去买幅画,却不想买来的竟是观音,也不知道合不合父皇心意。李公公,你说这佛和观音是一样的吗?”
她一副无知之态,李公公留心摸了摸画纸,确实没有夹层,只笑道,“王妃这份孝心难能可贵,这画自然是最好的。”
说罢,李福将画转交给容宣,道,“容使节,咱们也该启程了。”
容宣应声,李公公上了马车,静候着。
此刻,多了双耳朵,纵使容宣有千言万语也不能说了,孟茴也是。
就这样相对而立的许久,孟茴轻笑的开口说,“大人一路顺风,珍重。”
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及她的父皇、昶弟,单单一句“珍重”只为他。不管是真客气,还是假关心,容宣都心有安慰了,回了句,“保重。”
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只剩最简单的寒暄,孟茴苦笑了下,转身走进秋风了。天真凉,送走容宣,本该轻松的人,突然觉得孤单极了。
原来哪怕是恨是怨,终究心中还是有他,还是忘不了那九年的朝夕相对。只可惜,他忘了,全忘了。
她能理解他的选择,却始终不能原谅。
“走吧,容使节!”
李福在车上喊,容宣望着孟茴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多希望此时此刻就能带走她,多希望回到过去,多希望他只是单纯的容宣,只是那个被贵妃所救的孤儿。
坐上车,李福和他相对而坐,随意聊了会儿,马车便驶到郊外,李福下车,意味深长道,“使节莫要辜负皇上的期待。”
容宣回道,“为两国之和平,容宣定当不敢怠慢。公公请回。”
说罢,吩咐车夫前行,不想多留一刻,也不想多说一句。
随行之人分坐几辆马车,而容宣却觉得自己一直在孤军奋战。回到车内,拿过水囊喝了口水,却不想车子一颠,水竟撒到了画卷上。
他忙用袖子擦了擦,又怕打湿,慌忙铺开来看,却不料那被水溅湿的地方开始退色,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颜色。
他心底“咯噔”一下,将水全部溅洒上去,须臾的功夫,那千手观音竟成了另一幅画,一幅山水画,或者更确切的说那仅仅只是一幅地图!
下面还写了关于京中兵力的分配,容宣震惊不已,她一介弱女子身居闺中,竟如何得知这一切?
是霍承胤?不对,他自己都未必知晓。
钟愈?他身患残疾,且几代忠于朝廷,不至于。
那么,是卫侯?是卫陵?
容宣脑子全乱了,他不能确定是谁,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孟茴竟在干掉脑袋的事。如若被抓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啊!这个女人,自她母妃死后,就真的疯了吗?竟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气愤不已,然而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曾努力想让她活得简单而快乐,并为之努力着。可如今她居然主动蹚了这趟浑水、铤而走险,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到头来竟是笑话一场吗?
该走的,都走了。
孟茴的日子又回复到了过往的简单宁静,或者该说枯燥。虽然偶尔会和卫陵出去骑骑马,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呆在豫王府练琴,连皇宫也很少去,毕竟那儿仇人太多。
孟茴可不想没事进宫,往枪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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