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义率先扑进寺院,宋大贵随后,其余几个兄弟跟在后头,百合带着杏儿不敢立时就进去,唯恐叫人抓住她们,反过来威胁柳义等人。
百合解下那和尚的腰带,和杏儿两个人齐心协力把和尚两臂翻到身后捆起来,又脱掉他鞋袜,他便是要跑也跑不快。
等了一时,只听里头瓷碗、瓦罐碎裂声,人挨打的闷哼声响成一片,杏儿吓得脸色发白,百合忙捂住她的耳朵,自己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过了一阵,柳义黑着脸出来道:“果然不是啥正经寺庙,杏儿她娘不晓得叫这帮王八蛋藏到哪里去了。”
百合本以为只要进寺庙就能找得到人,没料到还会有这样事情,登时一惊:难道这些个和尚竟不是在庙里行腌臜事,而是把人带到别处?
黑子在旁边绕着杏儿打转,百合忽然有个主意:“大哥,叫黑子去找彩凤姐!”
柳义眼睛一亮,叫一声黑子,百合把它带到李彩凤晌午时坐的位置,黑子低头嗅了嗅,闻到李彩凤气味,仰头冲柳义呜咽两声。
柳义一拍黑子:“去!”
黑子即刻蹿出门去,柳义连忙跟上,很快便跑得没影。
百合这才瞧见寺里七八个和尚都叫兄弟们打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不禁咋舌道:“咋打得这样厉害?”
柳平安道:“你不晓得,我们在外头有时也遇到起贼心想抢我们的匪盗,要不是我们能打,哪里还有命在?”
百合点点头,怪道这帮人在镇上平日里没人敢惹,原来别人看他们都凶神恶煞,也是就自家兄弟,没在她跟前露过獠牙。
宋大贵早把外头那个和尚拖进来扔在地下,从腰间摸出杀猪刀比划着问:“你们把我嫂子藏哪里去哩?”
大部分和尚都昏死过去,只有两三个还醒着的,正不断哀嚎,咬死说:“那妇人早就自个儿回家去哩,莫不是你家女人同人私奔,倒怪到我们身上。佛祖在上,天雷劈了你们!”
百合啐道:“佛祖真个有眼,头一个先劈死你们!”
柳义几个才刚到处搜查李彩凤,人没找着,倒先在这帮和尚屋子里寻到一大堆女人衣裳,厨下也是满满的大鱼大肉,哪里是个寺庙,竟是个淫·窝!
见着女人衣裳,柳义就晓得百合没弄错,下手再不留情,如今地下那几个昏死过去的多半是他打的,别的兄弟们只来得及补上几脚。
百合虽有悍妇名声,这时候威慑力到底不如宋大贵来得强,他狞笑一声道:“你们怕是不晓得我是干啥的,我是青柳镇上头一份的杀猪匠,杀过的猪比你见过的人还多。杀人跟杀猪也差不离,拿刀把气管割断就成——人脖子细,没那么多肥肉,割起来更快。”
他一边说一边在和尚脖子跟前比划,那和尚直接吓得尿出来,却还是咬死不肯承认:他们做惯坏事,早就串通好能搪塞大部分人的供词,只消找不着人,大可以推诿到别处。
一旦承认,那他们假和尚再当不下去,假寺庙再开不下去,哪里还能再有如今的快活日子?
百合道:“大贵哥,我看这帮天杀的一个比一个猖狂,倒是割了他们的子孙根,看他们的菩萨还灵验不灵验!”
宋大贵惊异地看百合一眼,回头便把刀从和尚脖子上挪到下头,笑着说:“你不说我差点忘哩,我还兼劁猪,劁猪简单,从没弄坏过,就是劁人这事还没干过,也不晓得一刀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百合把杏儿的脸埋到自己怀里,依旧捂住她耳朵,说:“都是贱命,死了就死了,到时候报上去只说他们自相残杀,官府还追究咱们不成?”
宋大贵作势就要砍下去,那和尚杀猪般惨叫起来:“我招,我全都招!”
“我嫂子在哪里?”
“在、在地窖里……”
宋大贵逼问清楚地窖的方位,叫柳平安和柳三平赶去帮柳义,自个儿带柳五平守住这帮恶贼。
没过多久,只见柳义抱着李彩凤回来,她昏迷过去,人事不知,柳义双拳鲜血淋漓,看似吃了不少亏。
柳三平手里提着个胖大和尚,正是今日说李彩凤和百合有佛缘的那个。
百合连忙帮忙把李彩凤架到饭堂里,蘸湿手帕给她擦脸,李彩凤叫凉水一激,这才缓缓转醒,“哼”一声睁开眼,半日才看清丈夫竟在眼前,茫然问:“这是在哪里?”
柳义一时不晓得说啥才好,杏儿已经扑进她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彩凤才醒过来,还没闹明白事情,先忙抱住杏儿哄她。
柳义道:“弟妹,你同你嫂子说说这事情。”自去料理那几个贼和尚。
百合见杏儿缓过一口气不再哭,这才把前因后果都给李彩凤说了一遍,“当时情况紧急,我着实害怕,跑出去以后更后怕,万一你有啥事,我这辈子都过不去……好在如今人没事。我就该陪着你,许那帮贼人看我们人多不敢动手哩。”
李彩凤先是慌乱,待发觉自己衣裳还整齐,人也没有被侵犯的感觉,就晓得自己运气好还没遇到最糟糕的情形。
惊吓过后,李彩凤眼中涌出泪来,边哭边道:“妹子,我不是那等糊涂虫,今儿这事情要不是你警醒,就是我把你带进狼窝,咋跟大年交代?”
“你回去搬救兵,这事我绝不怨你,只要你能把我的杏儿带出去,我就该感激你一辈子!”李彩凤说,“要么是两个人一起叫贼人糟蹋,要么是你回去叫人来救我,到底咋样做是对的,我心里清楚。从今往后,我要是为这个事情对你起怨恨的心思,我不是人!”
百合这时候才骤然放心,和李彩凤抱在一处,狠狠哭了一场。
李彩凤先前为着生儿子的事情叫人迷了眼,待反应过来,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出门对着那帮和尚的下半截就是一阵猛踢,踢得他们一声儿都发不出,只晓得躬身缩腰,蜷在地下打滚。
柳三平已去镇上叫帮手来,柳义忙说:“你仔细踢疼脚,你进去,我收拾他们。”
李彩凤一番拳打脚踢泄愤,这才回屋子里去同百合说话:“也是我糊涂,听人说这里的菩萨灵验就相信,差点带着你在这里住下。”
她回想起自个儿当时有些怨百合,好容易得来的佛缘差点放过,就是一阵后悔和后怕。
“你走后没多久,和尚就说要我去净身净面,免得冲撞菩萨。我洗干净后,见周围没人,就有些心虚,亏得你塞给我簪子,捏在手里还安心些。”
“我坐在那房中等着,谁知道越坐头越沉,连眼睛都睁不开,才晓得着了贼人的道儿……才要跑出来喊人,就睡过去。幸亏你来得快,不然我真是不活哩!”
百合也一阵阵后怕,又说:“怪道在这寺庙里吃亏的女人都不敢说,只怕都是叫迷药给迷倒,自己啥事情都不晓得。就是有晓得的,也不敢告诉给汉子知道,免得被打死。”
反正观音寺是灵验的,将错就错,生个娃娃出来,也好跟婆家交差。
隔了一会儿,柳义进来说:“三平只怕快带人来哩,你们在这里不方便,先避一避,或是我带你们回家去。”
李彩凤也怕叫人晓得自个儿差点受辱的事情,她自清清白白,架不住别人嘴碎,这事情越少人晓得越好,连忙点头道:“咱们回家去罢。”
才站起来就往桌子底下出溜,腿是软的,直打颤。
柳义走过去背起李彩凤,对杏儿说:“跟紧你婶婶,咱们回家去。”
杏儿懵懵懂懂的,只晓得爹打倒那些个坏和尚,把娘救回来哩,高兴地说:“好!”
百合一看外头这会子主事的是宋大贵,连忙出去跟他嘱咐几句话,宋大贵连连点头不提。
这里宋好年带着两大一小三个女人抄小路回家,路上没遇着啥人,而柳三平已经带着柳府的管家柳忠并十几个家丁到寺庙里。
对着柳官家,他们的说辞又不一样,只说一个兄弟渴了来讨口水喝,不料撞见这些个和尚正在吃肉,正疑心他们不是正经和尚,和尚们就要杀人灭口。偏和尚不晓得他们人多,闹将起来,他们就把这几个和尚打倒,捆在地下等待处置。
宋大贵把柳管家拉到一边,小声说:“我们在他们屋子里搜出好些个女人的衣裳哩,只怕这地方就是个贼窝,这事情要是漏出去,不晓得有多少女人要泼命上吊,倒是仔细些好。”
柳管家点点头,他们家是当地望族,柳老爷更是有名的乡绅,在自家镇子旁边出现这样的事情,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乡下人过日子不讲究事事明白,要紧的是把丑遮掩过去,大家都过得去就行。要不然真个闹起来,男人头上戴绿帽,女人要上吊,留下老的小的没人奉养,倒是麻烦事情。
柳管家便一挥手,叫家丁们捆了和尚往县里去报官,有他家的关系在,再丑的事情也能差不多遮过去,东山寺这庙,从此就算是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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