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百合应下给琼娘说亲,不过这事急切间也寻不来,再说琼娘年纪还没大到立时就要出嫁的程度,她不过日常留心就好。
百合将琼娘之事记在心里,又使人送些滋补品与月娘,给她带话道:“我娘性子急躁,你莫与她置气,好生与青松过日子。”
听见这话,月娘当真大大松口气:李家事情多半还是百合做主,要是百合恼了她,她讨不到好去。要是百合肯给她撑腰,便是朱氏不讲理,日子倒也好过得。
没过两日,李篾匠来寻百合,与她说:“中秋节都过了,你不如送我们家去,总不能在京城过年。”
百合一愣:“青松都在京城,你们便是留在京城过年也成,是有人说啥闲话?”
李篾匠叹口气道:“倒没人说闲话,我就是放不下家里。”
他们走时,将家中一应事务都托给左邻右舍,可老人恋家,走多远都撇不下那地方,哪怕儿女都在身边,听不着乡音也觉得寂寞。
李篾匠还有一层原因,乃是朱氏与月娘这回拌嘴,提醒他朱氏到底不好相与,青松好容易娶个可心媳妇,可别给老婆子搅散了。
李篾匠清楚记得当日百合嫁给宋好年,牛氏也说东说西,对这个儿媳妇一万个不满意,亏得宋好年始终站在百合这头,两个人才没給拆散。
牛氏那是不疼宋好年这个养子,朱氏可是青松亲娘,她们婆媳要撕破脸,青松夹在中间也为难。
李篾匠软弱一辈子,唯独对几个孩子都好,肯为他们将来打算,就是为着青松夫妻早日生孩子,他也得把朱氏带回乡下去。
百合想了想,也没拦挡,只道:“你们再住些日子,慢慢收拾起来,如今忽然所要走,只怕旁人说月娘闲话。”
李篾匠一想是这个道理,婆媳两个才拌嘴,公婆就要回乡下去,外人一准儿都以为是月娘的错,他一片好心,要是连累月娘名声,反而好心做坏事。
百合笑着说:“你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样一样做,你就是着急也没用。我今儿炸了些蜂窝玉米,酥脆香甜得不得了,你试试?”
蜂窝玉米乃是将新鲜玉米粒连同面粉、鸡蛋一起搅成糊,筛进油锅里大火炸出来,状若蜂窝,吃时撒些白糖上去,一口咬下去,酥得直掉渣,那些渣子却入口即化,口感十分奇妙。
李篾匠这个年纪,牙已不大好,去年就有两颗后槽牙活动,寻常太硬的炸物百合都不让他吃,不过蜂窝玉米不算硬,他吃得还挺香。
李篾匠就着茶水吃了半碟蜂窝玉米,问百合:“如真、如纯哩?”
他来了这般日,只不见两个外孙子,也不晓得干啥去了。
百合道:“如真上课去哩,如纯要跟去,索性让他们一道去。”
这哥儿俩早在女学里头混着听了不少蒙学课程,先前皇帝与信王考他们一番,没过几日就给开蒙,从国史馆拨个大儒来,每日给上半天课。
宋好年说:“杀鸡不用牛刀,人家读了那些个书,只怕比我吃过的盐还多,咋好让他来给臭小子开蒙?”
皇帝另有一番道理:“但凡启蒙、基础教育一类事情,须得大家来做,方能定下正道,将来不会走歪。要是让那半瓶水去晃荡,他自个儿还拎不清,如何教得了孩子?”
左右人家大儒喜欢孩子,不觉着被怠慢,宋好年也只好随他们去。
如真小魔王从此被拒在学堂,每日总有半天不得玩耍,他十分不乐意,原先看着上学好玩,当真学起来才晓得上学也累,远不如玩耍来得轻松。
于是这两日如真就哄如纯与他一道上学去,没道理他辛辛苦苦读书,如纯在家傻乐。
如纯也好哄,如真一哄他就去。他腊月里头才满两岁,这时候虽灌了些耳音,究竟能懂啥?
宋好年送儿子去上学时,生怕先生骂他:抱个还穿开裆裤的孩子来是啥意思!
好在如纯不哭不闹,常娘子跟着他们,饿了就找常娘子要吃的,寻常听得比如真还认真些。如真一看弟弟这般,他也不好意思捣乱,大大睁着眼睛,发誓要比弟弟学得好。
先生看他们如此,勉强同意如纯留下,权当多带个孩子,倒也不费事。
李篾匠听得不住点头笑:“念书好,认字好,可别跟我们一样睁眼瞎。”
下半晌宋好年带着儿子们回来,自然也有蜂窝玉米吃,如真咽下一口玉米,道:“娘,给宜宇送些罢。”
原来宜宇也该开蒙,与他们一道在蒙学里。宜宇是个小胖子,公主府从不缺吃穿,他不知不觉就给养得有些胖,若说如真是幼童该有的胖嘟嘟,那宜宇确实胖得过分了些。
长平公主与沐驸马一发觉儿子胖得厉害,立时想法子与他减重,每三日许吃一顿甜食。宜宇小胖子身在皇家,却馋甜食甜得口水滴答。
如真生来大方,将自个儿点心分给宜宇,哥儿俩很快就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宋好年敲敲如真大脑门:“你大姑姑不许宜宇吃甜的,你再偷偷给他,是害他哩!”
如真眨眨眼,不明白,宋好年只得抱过儿子,与他说些父母为子女计深远的道理,好容易才说服这臭小子,他点头道:“那是不能给他吃,往后我也不给他吃了。”
他低头看看自个儿,又歪头打量如纯,小心翼翼说:“爹,我和弟弟还没太胖吧?”
宋好年忍笑:“你们两个刚刚好。”
如真长出一口气:“我就晓得,我长得真漂亮!”
如纯:“漂亮!”
百合在跟前险些儿笑岔气,过两日,去厨下做些魔芋丝、笋干、面筋等东西,用素油炸出来,与他们带去学里吃,这东西虽不是甜的,她给调了一点点辣椒进去,回味就很香,几个孩子都爱吃。
这几样东西有个好处,吃着占嘴巴占肚子,却不容易长胖。
宜宇的动静瞒不过长平公主,公主晓得百合用心,还专门来谢她一回,百合道:“咱们可不是都盼着孩子们好?这点子小事情,也值当大姐谢我!”
她们姑嫂也不用多客气,分开后各自忙碌不提。
这里百合须得打点爹娘行礼,送他们回乡,老俩口上路实在叫人不放心,可她又得留在京城过年,单为着送他们回家的人选,百合就掂掇好几日,定不下来。
宋好年看她实在为难,从信王那里要人护送老丈人并丈母娘回家,才算把人选定下。
周王妃还说:“莫若将他们也留在京城过年,岂不好?”
宋好年将朱氏办下的事情说了,“他们要回去也好,如今青松根基还浅,她老人家要闹起来,大家不得好。等再过几年,她闹不动了,青松也出息了,月娘再生个孩子从中调节,只怕才会好些。”
周王妃与朱氏日常说不到一起去,不禁点头道:“也罢。”又吩咐人开库,“取些程仪来送与亲家母,休要怠慢他们。”
周王妃晓得朱氏欣赏不来旁的,给她一小箱金子,朱氏果然大喜,亲来谢王妃:“娘娘天恩,要不是你老人家这样大方,今年我家年还不晓得咋过哩。”
周王妃竟不晓得该咋回她,她几个儿女都出息,哪里就年都过不下去了?
朱氏喜滋滋回去,金子分一半给青松,使他去买屋子,青松哭笑不得:“既是王妃娘娘送你的,你好生留着,将来给我儿子也成,屋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过不了几年我就能买大屋子,接你和爹过来一道住。”
青松有志气,朱氏犟不过他,高高兴兴带上金子回家去。
除去金子,百合还给她带上不少布料、丸药、首饰,朱氏这回家去,光夸耀就能与亲戚邻里夸耀一二年。
临到走时,朱氏十分舍不得儿子并外孙,抱着他们大哭道:“要不然让你爹回去,我给你们做饭、收拾屋子,有两张木板睡就成。”
她说得可怜,百合笑道:“你好生家去,好好做你的老太君,青松这里用不着你那样苦,凡是有月娘哩。”
月娘与朱氏不过面子情,也上来说些一路保重的话,朱氏也道:“你好好看待青松,休要委屈他,我人虽不在这里,心可都放在青松身上,但凡他冷了病了,我全都晓得。”
青松哭笑不得:“娘,月娘不会委屈我。”小夫妻两个都得过教训,这回朱氏来,青松都没再给月娘打水洗脚,月娘也做出他家全由青松说了算的模样,假装自个儿是个没主见的小媳妇,好歹没让朱氏不满到底。
朱氏摸着青松脑袋道:“你才生下来时,还没你爹两手大,如今已长得这样高……罢了,儿大不由娘,我多说这些个干啥,白讨人嫌罢了。”
青松登时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长得快,才好赚钱孝顺你们,你可别难过。”
朱氏眼泪汪汪地上船去,如真如纯在后头叫:“外公外婆路上保重!”
她笑眯眯道:“早些回去,可别着了风。”
船一开,老俩口往太平县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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