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恭王府的气派真的是让桑枝大开眼界,大多数的建筑都是她说不出名的,却不得不发自内心地为之震撼。更震撼的是,她在山上待了十六年,一下山便可以见到达官贵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走在恭王府古香古色而又庄严的长廊里,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匆匆而过的下人,都是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的,一看就是家教特别地严。
“在这里,我是不是就不能乱说话了?”周围的气氛让桑枝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觉,悄声地问走在她身边的曹文熙。
曹文熙也是一脸的肃穆,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桑枝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早先她听人说过,这皇亲国戚家里,若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让那个人从这世上消失,想到自己现在离死那么近了,她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了,最起码,在杜若的身边,杜若不会要她的命。
约好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药房,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前面低着头,在研磨草药。桑枝刚刚还低沉到底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那不就是……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如桑枝所猜想,是鬼剑。但鬼剑就跟没有看到她似的,只是跟曹文熙行礼。
“师……”桑枝以为鬼剑没有留意到她,出声呼唤。
鬼剑突然转过脸,有礼而生分地问道:“曹公子,要看病的就是这位姑娘吗?”
一声“姑娘”,让桑枝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鬼剑这是分明不愿意与她相认啊!想到杜若下山后的种种嫌贫爱富的势力行为,再看看鬼剑连相认都不敢的样子,桑枝顿时就明白了。师父的多年教诲,他们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一入红尘便被名利迷了双眼了!
鬼剑给桑枝把了把脉,又查看了下后脑勺……桑枝任由他折腾,良久,开口问道:“听闻医道不分家,我有个疑问,不知大夫可否帮我解惑?”
同样生分的言语,一听便知桑枝有些赌气了。但鬼剑却是稳稳地接下了这个茬:“姑娘请问!”
“都说,苟富贵勿相忘!可世人都是苟富贵,已相忘,这是为何?”桑枝直直地看入鬼剑的眼里。
鬼剑避开她的视线,低头边开药方边回答:“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见了富贵忘了本,二是有人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一般有苦衷的人的相忘都是暂时的!”
“哈哈,想不到你们俩倒是对这些感兴趣!”过于严肃的话题,被曹文熙愣是给打断了,“大夫,这姑娘没事吧?若是有事,我肯定会负责的。”
鬼剑将开好的药方拿到柜台去,边抓药边说:“没有大碍,我这几幅药吃完了就好了。姑娘,你过来,我跟你说说这些药怎么煎!”
桑枝茫然地走过去,不明白鬼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按说,曹文熙不会让桑枝亲自煎药,即便是桑枝亲自煎药,那对于生长在药王山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虽然不知道鬼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桑枝还是认真地竖起耳朵来听。
“这包是王不留行,先下,这包款冬和西河柳一起,最后是当归!”鬼剑把这几样药分开装起来,边装边解释说,声音不大,足以让桑枝听清楚,却也避免了别人听明白的可能。
桑枝疑惑地睁大眼睛,她虽然对药性的理解不够,但这几味药她还是知道的,分明就是治疗完全不同的病的,不可能这么混着瞎开,何况是鬼剑那么好的医术。而且,单独四味药就组成了一个药方,不像是鬼剑的风格,这里面,定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王不留行……款冬……西河柳……当归……”桑枝念叨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记住了吗?”鬼剑将药全部包好了之后,用绳子扎好。
桑枝接过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劳大夫了,不知道这诊金是怎么收的……”看完病,是时候该回去了,曹文熙拿出银子来。
“不用了,曹公子,这里又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会收钱啊!曹公子家是恭亲王的好友,若是我收了银子,恭亲王定会责怪我的。还请曹公子慢走!”鬼剑对曹文熙的态度很是恭敬。
曹文熙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会来事,难怪你这么受器重。行啦,我们走了,你不用送了。”
曹文熙洒脱地领着桑枝离开,桑枝心存疑惑,忍不住回头,只见鬼剑以很慢的速度朝她摇了摇头。这样神秘兮兮的鬼剑,是桑枝从来没有见过的。任她再迟钝,也知道这里面有事,而且是大事。
“曹公子,这个大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桑枝有心想多知道一些关于鬼剑的事情。
曹文熙点点头:“当然了,否则恭亲王凭什么收他?!之前皇上一病不起,就是他给治的,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人三下五除二地,就给皇上退烧了!你说,救皇上命的人,能不厉害吗?”
“哦~”桑枝似懂非懂,“那他为何一直留在恭王府啊?他可以自己开药铺或者进宫当太医啊!”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据我了解,他医术高超,进太医院肯定是要受那些太医排挤的,在京城开药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金钱。唯有依附于恭亲王,才能有更好的机会吧!”曹文熙不疑有他地分析道。
“他也可以回老家呀!”桑枝心里想知道的是鬼剑为何不回去找师父,但这样的问题又不方便问出口。
“那我不太清楚,可能是人各有志吧!”曹文熙无意继续推测。
此时已经出了恭王府的大门了,临上马车,桑枝忽然就站住了。
“感谢曹公子带我来这里,不过,我怕师兄挂念,得回去了,大夫也说了,没有大碍,药我会按时吃的。”桑枝提着药不肯上车。
“你丢了的鸽子我还没来得及买呢,姑娘不会就这么放过我吧?!”曹文熙还记着欠桑枝的鸽子,开起了玩笑。
桑枝嫣然一笑:“丢了也罢,我也不会驯养!”
曹文熙略一思索,便同意桑枝离开了了:“姑娘单独留在我家似乎也不太妥当,那曹某便不挽留了。这样,我让车夫送你回去,我自己去叫辆马车。”
一听说可以省了自己的路费,桑枝也同意了:“那就谢过曹公子了。”
曹文熙很少见到这么不做作的姑娘,忍不住多言了一句:“不知道日后曹某可否再见到姑娘?”
桑枝上了马车,宛然一笑:“有缘自会相见!”
马车徐徐前进,桑枝朝曹文熙挥挥手,便拉上窗帘,深吸一口气。
她要单独前行,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药方里的意思,她还没有琢磨出来,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向来光明磊落的鬼剑变得鬼鬼祟祟的,并且莫名地出现在了恭王府,这一切真的是太诡异了。
打开药包,四味药,王不留行,款冬,西河柳,当归,在当归的里面,还有一对很眼熟的耳环。桑枝将耳环拿起,擦干净上面的药末,居然是之前她卖给当铺的那对耳环。显然鬼剑是想告诉桑枝,他不是故意冷落她的,而是情非得已。
款冬是大师兄的名字,西河是药王山不远处的一处村庄名字,那村庄就在另一座更高的山的山脚下。以前桑枝跟着别的师兄去那座山采过药。当归,意如其名,当归去的意思。
桑枝的眼前突然一亮,虽然还不明白王不留行是什么意思,但最起码后面三味药的大概意思她已经猜出来的。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桑枝喃喃自语道。
马车在杜府的门口停了下来,桑枝提着药包下了马车,站在了门口却不肯再进去了。
不进去吧,她的行囊还在杜府里。进去吧,她有点害怕见到杜若。说不清楚为什么,她除了对杜若很失望,还有了别的情绪,比如,鄙视。
就是因为对杜若有所了解,知道他好名利,所以桑枝决定暂时先保密鬼剑的事,万一杜若因为什么名利的诱惑而出卖了鬼剑,那结局想想就可怕。尤其是桑枝还不清楚鬼剑到底面临着什么。
正在桑枝犹豫不定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说说笑笑的人,那两人正是杜若和董鸣柳。杜若的脸色不是很好,而董鸣柳却是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
这样的场面,桑枝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但她的行动之快比不上董鸣柳的眼神之快。
“杜若,你看,谁回来了?!”董鸣柳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杜若抬头,眼前一亮:“师妹,你回来了!”
桑枝退避不及,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你了了一个心事了!别再不高兴了!至于昆仑,她也早晚会回来的!”董鸣柳依旧是杜若最贴心的女人,句句都说到杜若的心坎儿里了。
杜若眼尖地瞄到桑枝手里的药包,顿时担心了起来:“怎么,真的摔伤了?”
桑枝下意识地将药包藏到了身后:“大夫说我没事。这是我顺便买的一些补药,留着给你补身体的。”
“妹妹有心了,总是惦记着你师兄!”董鸣柳谨慎地盯着那些药包,“不过啊,这些药在用之前记得跟你师兄说一下哦!”
桑枝不明白董鸣柳话里的意思,但此时他们已经进门了,这个点儿,杜府里来来回回的干活儿的下人,人多眼杂的,桑枝便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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