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吾君拿着一把小金剪子给一盆吊兰休整形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她修剪起来大刀阔斧毫不手软,听了时盛容的话,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很平常地道:“怀孕了?这是好事!明日我便禀明父皇母妃为你请赏,待为王爷诞下子嗣,你就是大功一件。”
“谢……谢王妃殿下。”时盛容本来颇有几分紧张,预备了一肚子请罪的话,但见时吾君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忽然觉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咔嚓”一声,时吾君将小剪子放在一边,退了几步,歪着头看了看吊兰,啧啧几声表示不满意,挥手让若初搬下去,回头对时盛容笑道:“怎么修理也修理不好,就只有扔了,容儿说呢?”
时盛容心脏微微一缩,低低垂下眼去,道了声:“是。”
“你也是的,既是有了身子,派个丫头到我这里报个喜也就罢了,何必巴巴地亲自跑来!伤了身子怎么好!”时吾君牵了她的手道:“你如今觉得如何?我明日让阮先生过来给你诊一诊可好?”
时盛容手轻轻一颤,随即像掩饰般地,握住了时吾君的手,小声道:“我觉得好的很,就不必麻烦阮先生了吧!”
时吾君淡淡道:“你若是觉得身子没什么异样,倒是也不必急着请阮先生来,就依着府里的规矩,每十日请一次平安脉吧。”她拍拍时盛容的手臂,很是亲切地道:“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只管同周管家说,若他不给,你就来找我。”
时盛容小小地应了。
时吾君没多留她,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时盛容走后,思凰道一声:“娘娘。”
时吾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做的事,我放心。”她笑了笑,道:“还以为贺兰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也不过如此。”
二月二宫宴之后,她曾问过时盛容,为何会同贺兰夫人一同出现在角楼,时盛容的回答是荷兰夫人说长乐宫外有一株开得极好的红梅,邀她们共赏。
说实话,她打心眼里认为这借口实在不怎么高明。
“蠢。”她吐出一个字,又拿起那把小金剪子,兴致勃勃地朝这一盆杜鹃下手去了,口中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报给王爷知道,还有,宫里也得去报喜。”“咔嚓”一声,剪掉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王爷若是真的有了子嗣,实在是好事一件!”
有了子嗣,就算厉晫前脚登上皇位后脚就驾崩了,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时吾君露出一弯浅笑,“若真能保下来,倒也是一桩机缘。”
思凰没做声,她说了这一句,就全神贯注地修剪起杜鹃花来,就在她将那一盆杜鹃剪得只剩下一个花骨朵的时候,周锦亲自来传话,道:“王爷请王妃娘娘过去。”
时吾君将花盆一转,那一朵淡粉的杜鹃就如芳华少女的樱唇,含羞带怯地颤动着,“周管家瞧瞧,这一枝独秀,可还看得?”
周锦仔细瞧了一眼,笑道:“果然风华绝代。”
时吾君哧哧一笑,“阖府上下,只你最会说话。”说罢不紧不慢地净了手,换了衣裳,整了整发饰,又补了层淡妆之后,这才慢吞吞地来见厉晫。
厉晫一见她进来,就将旁人屏退,迎头第一句话就是:“本王说过,在未有嫡子之前,本王不会有庶子出生!”
时吾君笑道:“妾身立志做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不想做恶人。”
厉晫心头浮现一股浊气,她这种开玩笑的、半真半假的语气,总是让他觉得很难接话,半晌,他道:“那好,本王自会处置。”
时吾君微微眨眼,“我猜王爷找我来,也是为了这事。不过,这一次,王爷恐怕是白下这个狠心了。”她施施然在一把海棠交椅上坐下,顺手将桌上防冷的那碗药泼进花盆里,淡淡地道:“容儿刚入王府的第一天,我便让思凰给她下了终生不孕的药,所以容儿她……”
她瞧着厉晫阴沉得有些发绿的脸色,“噗哧”一笑,道:“你想什么呢?既然不孕,她又如何能给王爷戴这个绿帽子?”
厉晫脸色瞬间缓和了,有些尴尬道:“那么说,容妃她有孕之事,是假的?”
时吾君道:“怎么会是假的呢?如今喜讯已经报到宫里了,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厉晫眯着眼,思索道:“那么她们此举,是为何故?莫非他们是想挑唆容妃和你的关系不成?”
“我俩之间的关系,还用挑拨么?”时吾君低低一笑,无意识地摸索着青玉碗的碗口,道:“这些不过是些隐私伎俩,王爷就不必操心了,您是行大事的人,从此以后,这些事就莫到问了。”她抬眸,正色道:“眼下年已经过完了,王爷虽然‘寿命’可能不长,但只要还有口气,还是当以江山百姓为重。”
若她没记错的话,第一场地动,就在这个月的月末。
荆王殿下,也是该为自己正名了!
二月初六,厉晫重归朝堂,奉命执掌工部。
二月初七,璧琉使臣到达妙陵,送来了他们最美的公主、连动的胞妹,连胞妹连竽。
当夜又是大宴,但对于连竽的安排,明光帝一时未做安排。
连动和连竽各自安分而坐,至始至终未发一言,就连遥遥相望亦不曾有。
时吾君倒是对这个容貌堪能和时盛容相较一二的堂妹多看了几眼,若说时盛容是牡丹,那么连竽就是海棠,娇而不媚,贵而不艳。
她瞧瞧连竽,又瞧瞧时盛容,忍不住捏着杯子同厉晫耳语,“殿下若能将这位公主收了,那真不知多少人要嫉妒您了!”
厉晫装着虚弱,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时吾君仿佛觉得厉晫这色厉内荏的样子很有趣一般,笑得头上那支凤钗簌簌地颤动着,她的身子也轻轻一歪,正巧将一位宫婢进给时盛容的葡萄酒打散了。
紫红的液体泼了两人一身。
那宫婢十分惶恐,连忙跪地求饶。
时吾君淡淡瞥一眼她,伸手捞起那只盛着葡萄酒的琉璃壶,打开看了看,见还有些未洒净的酒,她笑一笑,眼神有些朦胧,仿佛醉了一般,将壶往那婢女面前一递,笑道:“赏给你了!”
那宫女登时脸色大变。
旁边有些贵妇看过来,时吾君就笑道:“你这丫头好生奇怪,你失手打翻了酒,弄得本妃一身狼藉,本妃非但没有罚你,还将剩下的酒赏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吗?”她又将酒壶往前递了递,“还是,你不是看不起本妃,而是……看不起荆王爷?”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顺位,厉晫原不过就只是第五,而今更是直接跌到最末去了,若是有人觉得荆王失势也是理所当然,但时吾君这顶帽子扣下,那个宫婢实在是承受不起。
荆王再失势,那也是主子。
那宫婢磕了个头,终究是不敢不喝,咬着牙,将那壶中剩下的残酒喝了。
时吾君满意地点点头,拉了时盛容站起来,对那宫婢道:“领路,本妃有些醉了,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歇一歇。容儿,你陪着我。”
那宫婢刚喝了酒,脸色本就泛白,听闻时吾君这样的话,又觉得古怪,可时吾君既然吩咐了下来,她也不敢不听,连忙起身道:“两位娘娘请随奴婢来。”
时吾君便扶了时盛容的手,摇摇晃晃跟在那宫婢的身后,一直进了与长乐宫相邻的常宁殿。
那宫婢先进去点了烛火,这才道:“两位娘娘请。”引了时吾君两人进去,她又道:“奴婢去给两位娘娘上些茶水来。”
时吾君摆摆手,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袅袅燃烧的香炉中,对那宫婢笑道:“你手脚倒快,这香是什么时候燃起来的?”她轻轻一吸,赞道:“这可是少见的天香散。”她摆摆手,道:“去取些解酒汤来。”
那宫婢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喜色,匆匆出去又匆匆折回,手中的托盘上是两碗醒酒汤。
“为何是两碗?你觉得容妃也罪了不成?”时吾君拂袖打翻了那托盘,冷冷地对立刻跪在地上的宫婢道:“天香散虽好,只可惜,本妃平生虽不喜欢这个味儿。”她拉着时盛容的手,“我们去隔壁,这香就赏给你了,你也别回宴会了,我们这儿还需要你伺候。”她走了几步,将那宫婢惊恐的样子,又笑道:“想来父皇也不差你一个伺候。”
那宫婢脸色更是惨白,可她一个字也不能反驳,因为时吾君处处给的都是体面。
时吾君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牵着时盛容进了另一间屋子。
才一进去,她便松了手,道:“再过几天就该有太医请平安脉了,德贵妃娘娘对这事重视得不得了,派过来的太医都是她信得过的,可不好收买。”她瞧瞧时盛容的小腹,“这事,是你自己解决,还是我来帮你办?”
时盛容脸色有些发白,道:“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事?”
时吾君笑道:“那葡萄酒里有红花,天香散中有麝香,至于那醒酒汤……想来也不大干净,你说,我说的能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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