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贵妃走后,幽素端着一盏血燕走了进来,状似无意地道:“温贵妃同娘娘说了什么?”
玉婕妤苦笑道:“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见不得我清静就是了。幽素,一会儿给相王传个话儿,说我想他了,让他这几日得空进宫来一趟。”
平心而论,许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愧疚,许是这次利用她的补偿,如今明光帝对她虽不似当年鲜花锦绣般的盛宠,但却多了许多细微处的温情。
前儿还特意下了恩典,并不限制厉旸进宫的日子和次数,只要她想儿子了,随时都可以传厉旸进宫,常常团聚。
心里不是没有感激,可是经了这么多的事,这些恩义,早已丧失了昔日的纯粹了。
而且就算有了这恩典又能怎样?她和儿子错过的那些时光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母子两个就算心中皆有牵挂,见面之后也常常无话可谈。
更不要说宫内宫外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这恩典虽有,却也不敢轻用,怕给自己招祸,怕给儿子惹麻烦。且看,如今这恩典还没透出风去,便有那么多人觉得她碍眼了,若是再张扬些,只怕那些人更会不顾一切了。
她缓缓躺下,心中十分疲惫,与人周旋本不是她所擅长,只是为了儿子、为了活命,她只能如此。
明光二十八年闰二月二十四,辛巳金房平日,宜祭祀、修坟、破土、涂泥。
浮游山坐落在妙陵城北五十里,山势不高,却延绵起伏,山峦叠抱,主峰之上有一川瀑布,水势不大,分九曲而下,汇入山脚的长平河中。
此时,就在这条河边,两道同样挺拔如苍柏的身影静静地对峙着。
厉晫双手皆负在身后,冷厉地道:“两个选择,自己滚出帝都,或是本王撵你出去!”
贺兰擢秀心按捺下心里的怀疑,面色平静道:“臣不明白荆王殿下此言何意。”
厉晫一直没有放松对“李木禾”的调查,却一直没有查明他和时吾君为何会熟悉到可生情愫的地步,又因他显然并不愿为自己所用,所以对他毫无客气。
用力握了握手,厉晫道:“不明白!那么本王就打到你明白为止!”说完,他腾身而上,一拳砸向贺兰擢秀。
他其实知道自己这般做法显得有些幼稚。
别看他出手凶狠,但他今天并不打算要了李木禾的命,毕竟李木禾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死的不明不白?他应该先将李木禾排挤出帝都,逐渐贬谪直自白身。
一介布衣之死,是惊动不了朝廷的。
作为王爷,这是他本来的计划,可是作为男人,他还是想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将他教训一番。
今日难道有此机会,他断然不会放过。
贺兰擢秀心里苦笑,厉晫摸不清他的身份,但却认得清他的身手,毕竟两人是在战场上能将后背托付的兄弟,草草敷衍倒还瞒得过去,但若正经动上手,不出百招厉晫定然能够认出他来。
可厉晫本也是武功高绝之人,此时对他招招势势毫不留情,他若不认真对待只怕真要被厉晫打掉半条命去,可也不能让厉晫认了出来。
无奈之下,只好拼尽全力躲闪,不过即便如此,也有好几次差点就被厉晫伤到。
厉晫起初觉得恼怒,出招便越发狠辣起来,贺兰擢秀渐渐吃力起来,只是尽管动作看起来狼狈,但神态目光依旧淡然,那模样好像受了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厉晫此时倒对他多少有些另眼相看起来,虽说他这时没有杀意,但在他七分攻势之下竟还能忍住不还手,且还没有受伤,这人若是认真和他较量起来,胜负还真是难说。
转眼又是十几招过去,贺兰擢秀眼看着厉晫一掌劈来躲闪不及,索性收住身形一动不动了。
厉晫见状冷笑一声,凌厉的掌风在贺兰擢秀右肩前戛然而止,问道:“你为何不还手?是怕以下犯上么?”
他是想揍他一顿,但并不是在他有意回避的情况下。
作为王爷,他可以以势压人,但作为男人,他不愿意在任何一方面逊于他人。
贺兰擢秀淡声道:“情势未明之前,微臣怎能与殿下动手。”
厉晫哼了哼,收手道:“情势?李大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不如猜一猜眼前的情势好了!”
贺兰擢秀心里的苦笑终于浮在脸上,“微臣实在猜不出来。”
他是接到时吾君的口讯到此处等候的,实在没想到竟会等来气势汹汹的厉晫。
厉晫不怀好意地笑笑,道:“只怕你是不想猜出来吧?你不愿意是王妃想要你的命!”
贺兰擢秀微微摇头,“王妃不想要臣的命。”他虽对时吾君诸多怀疑,但有一点他十分笃定,时吾君从来不曾威胁他的性命。
厉晫阴了脸,心里有些后悔方才收住那一掌,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对王妃十分相信。”
贺兰擢秀坦然地看着他,道:“就算王妃真的想要臣的命,又怎么会辛苦王爷亲自动手?”他看了看不远处侍立一旁的越琊,微微皱了皱眉,“微臣斗胆一问,殿下今日为何也在此处?”
厉晫算了算时辰,暗暗磨了磨牙,拳手捏了又放,到暂时按下的杀意,对他道:“跟上!”
说罢掠回越琊身旁,翻身上马,一路向山上疾驰而去。
贺兰擢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骑了自己的马跟了上去。
三人的马皆十分神骏,不多时便望见了山顶,这时,飒飒的风声也送来阵阵厮杀之声。
厉晫勒住缰绳,回头对贺兰擢秀露出一个明显带着阴谋的微笑,道:“本王瞧你是个爱管闲事的,救人的事,你管还是不管?”
贺兰擢秀看了厉晫一眼,“王爷身体康泰,臣心甚慰。”便策马奔了过去。
厉晫见他竟毫不怀疑这其中有诈,一时想不明白他是鲁莽,还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会杀他,还是……相信时吾君不会对他不利?
这么一想,心里的妒恨又翻涌起来,他冷下了脸。
越琊跟了过来,道:“殿下,他知道了。”对于厉晫这等破坏计划的行为,他其实是不赞成的,只不过拗不过自己的主子。
厉晫眸色深邃,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
“我信她。”
不论她心里是谁,他信她不会害他。
他信任的人亦然。
他只是,容不下!
林风呜咽而过,越琊有些没听清楚厉晫说的话,正忡愣之时,就见厉晫已经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贺兰擢秀此时已经寻到了厮杀之处。
两方人马正在酣战,一方尽数着黑衣,黑巾蒙面,另一方竟然是宫里的侍卫,正护着两辆极为华贵的马车且战且退。
黑衣人身手桀劲,侍卫显然不敌,地上已经躺了好些侍卫的尸体,而黑衣人几乎没有伤亡,若是再无救援的话,只怕这些侍卫很快就会全军覆没了。
既然是宫里的侍卫,那么马车里人肯定是宫里的人。
贺兰擢秀不再迟疑,自马上纵身而起,落地时手中已然持有一柄长剑,银光呼啸而过,一举拦下了数位黑衣人,侍卫们暂时得以喘息。
黑衣人眼看要完成任务之时遭到阻拦,攻击的中心顿时转向贺兰擢秀,除了之前拦下的几位,另有数人扔下侍卫向贺兰擢秀扑来。
黑衣人个个伸手不弱,招招致命,以贺兰擢秀之身手一时竟也有些吃力,堪堪躲过几处致命攻击之后,衣袖上也被划出了几道口子。
眼看着又一波攻击袭来,贺兰擢秀避过致命几剑之后,左边的那一刀便再也躲不过,他索性舍出左臂,借势前冲,一剑刺进了眼前黑衣人的眉心,同时将左臂肌肉绷紧,并指如刀,抱着即使受伤也要伤敌的目的斜斜拍出。
然而直到他的掌刀击晕了一个黑衣人,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他诧异地看过去,见那本来砍向他的黑衣人已经被人一掌击毙,而那个人,竟然是思凰!
认清来人之后,目光比心思转得更快,一瞬间他便注意到了由官道驶来的一驾马车,车帘掀开着,他轻易便看见车内端坐在厉晫身边的女子,以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心里微微一热,觉得不必再看,他回剑刺进一个黑衣人的肩头,终于安心专注于与黑衣人厮杀。
厉晫和时吾君带了荆王府的亲兵,又有思凰和越琊两位高手的加入,情势霎时逆转,黑衣人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尽数被擒。
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厉晫猛地喝了一声:“不好!他们要自尽!”
他话音才落,那些被擒住的黑衣人突然如落叶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口中涌出大口乌黑的鲜血。
这种情形,侍卫还不熟悉,一时手忙脚乱,然而荆王府的亲卫却已经历过数次,见状纷纷抢上前去,试图能拦下一二,留下几个活口。
然而那些黑衣人行事决绝,眨眼工夫已经便都倒了下去,亲卫们一个一个检查过去,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直到有人按到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颈,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王爷!这个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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