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藩?”明光帝挑高了声音,口气里带着风暴之前的风来临之前的沉郁,“你想什么时候就藩?”
“儿子不孝,心里想着越快越好,因为儿子不想碍着二哥的眼。”厉晫笔直地跪着,道:“但若是父皇不准,那儿子听父皇的。”
明光帝重重“哼”了一声,莫测的目光在厉晫身上转来转去。
他此时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他生气,是因为这个儿子没有和他商量,就在朝堂上烧了一把立储的火,不止当着他的面怀疑兄弟,还大着胆子要一块富庶的封地,他这是打算自己做土皇帝去了!
可看他枯黄的脸色,为父之心也有几分不忍。就算他没打算将皇位传给这个儿子,但也没打算将他逼上绝路,若是能远远做一个富贵藩王,倒也是个出路,只要到时候限制他蓄兵的人数,再在封地周围放几个可信的臣子……
还有老六,若是老五出去就藩,老六就也该照此办理。
但若是因立太子之事令两个儿子就藩,世人该怎么看皇帝和太子?
会不会说他为了帮太子巩固权势所以放逐其他儿子,甚至连一个要死了的皇子都容不下?
不行,皇帝和太子,担不起这个名声。
他心思转了几转便拿定了主意,收回了视线,沉声道:“这事,朕知道了,下去吧!”
厉晫恭敬地行了礼,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下了台阶,接过越琊递来的裘衣披上,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回身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方才的奏对之中,父皇知道他唯一的“孩子”没了,却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而且一口咬定厉晞是被冤枉的。且对他提出就藩之事虽然没有立刻就同意,但也没有反驳,想来迟早是会同意的。
大概这一世父子,不过如此了吧!
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举步往殿外走去。
越琊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王妃娘娘如今人在明华宫。”
厉晫微微侧头,“今日并非是入宫拜见的日子,是母妃找她?”
越琊点头。
厉晫脚下一转,便往明华宫去了。
时吾君这会儿其实才进宫不久,女人们不用早朝,德贵妃派人叫她入宫之事天已经大亮了,时吾君再换上妥当的衣裳一路坐马车进宫,也耽搁了不少时辰。
进了明华宫,时吾君依礼福身拜见,“儿臣给母妃请安。”
德贵妃端坐主位,冷冷地看着她,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时吾君等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酸了,就自己站了起来,仰头对德贵妃轻轻一笑,“母妃是有什么心事么?”
以至于出了神,都想不起叫她起身了。
德贵妃本就憋着气,见她屋里登时一拍桌子,怒道:“好大的胆子!本宫有命你站起来么!”
时吾君依旧浅笑盈盈,道:“儿臣这几日照顾王爷有些累了,知道母妃最是心善,一定舍不得儿臣,是以儿臣就自己起来了。”
德贵妃板着脸道:“本宫就是心善,却不会对那心狠手辣之人心善!”
时吾君笑道:“对心狠手辣之人心善如同助纣为虐,母妃明睿,自然不会做这等事。”
德贵妃见她一脸无辜地打太极,越发觉得生气,冷冷道:“怎么,你不知道那心狠手辣之人是谁么?”
时吾君茫然地眨眨眼,“是谁呀?”
德贵妃握了手边的茶杯对着时吾君砸了过去,“本宫说的除了你还有谁!”
时吾君一直在看着德贵妃,见她扔了茶杯过来,轻巧地向侧一避躲了开去,信手拂了拂袖子,道:“儿臣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德贵妃染成朱红指甲的手指点着时吾君,道:“那你明不明白你府上容妃的孩子是怎么掉的!如今王爷膝下未有一男半女,唯一一个孩子还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你身为主母,该当何罪!”
她不喜时盛容,但是时盛容肚子里的是她的孙子,还是她第一个孙子,她怎么能不在意!
“原来母妃想问的是这件事。”时吾君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裙,才道:“母妃,此事另有隐情,还请母妃先屏退左右。”
德贵妃后宫浮沉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见状命人下去,这才冷着脸,道:“你说吧!”
她就算知道另有隐情,但也还是生时吾君的气,身为主母,厉晫所有妾室的孩子都是她的儿女,她理应保护好他们,保护不周,那就是她的罪过!
时吾君道:“儿臣斗胆。”她走上前去,在德贵妃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德贵妃听完,竟震动地站了起来,直直地看了前方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缓缓侧头盯住时吾君,无声地动了动唇,用口型说道:“你说,容妃根本没有……”
时吾君极缓慢地摇了摇头,伸手拖了德贵妃的手臂,笑道:“母妃您先坐下。”
德贵妃愣愣地坐下,“你这……”她哑声道:“你这可是欺君!”
“父皇不会在意的。”时吾君轻声在德贵妃耳边道:“父皇……大概巴不得王爷有后呢!”说完,她冷冷地笑了一声。
“大胆!”德贵妃低一声,浑身轻轻一颤,“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当然知道。”时吾君在德贵妃身侧蹲下,仰头道:“母妃,容妃小产之事已经报上去好几天了,父皇愣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照理说不过是个侧妃,原也不至于惊动父皇,但我们王爷的情况却与别不同,他如今身子不好,膝下却连个血脉都没有……若是慈父……”
很可能是儿子此生唯一的儿子没有了,若是慈父,事无巨细虽不至于,但下旨询问一番,还是在情理之中。哪怕就算什么都不问,直接降旨将当家主母申饬一番,也能看出是有些在意的。
可时至今日,明光帝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容妃掉的那个孩子,跟皇家没有半点关系。
德贵妃紧紧地抿住唇,眼中的光渐渐地寒了下来。
听闻时盛容落了孩子,她当时就想招时吾君问个清楚,但又觉得此事蹊跷,若是马上责罚时吾君的话,恐怕耽误了她的调查,也怕府中前后没打点好引起混乱,坏了名声,因此这才等了几天才将时吾君叫到眼前问罪。
她一片慈母之心,处处为的是自己的儿子。若明光帝但凡有半点慈父之心,确实应该有所表示。
她露出个冰冷的笑容,这又什么好奇怪的,那个皇帝,冷心冷肺,哪里有什么感情呢!
不过,明光帝是明光帝,眼下的问题是,时吾君说的,是真还是假。
她转头看向时吾君,审视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拿这件事来脱罪吧!”
若时盛容真的是假装怀孕,那么时吾君此举非但无罪,且还有功。
时吾君笑道:“是真是假,母妃命太医一查便知。不过,可不能用上次那位太医。”
德贵妃脸色变了几变。
时盛容假装怀孕时,她曾派过太医前去,但那太医回话说时盛容确实怀有身孕,若时吾君所言是真,那太医岂不是被时盛容买通了!
德贵妃看着时吾君坦荡的眼神,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了,毕竟若是假的,她不能提出太医这个疑点。
德贵妃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时吾君道:“儿臣查出容妃是为了争宠假装怀孕之后,便决定将计就计,试试我们王府之内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借机将这些人引出来一网打尽,确保以后王爷真正的血脉可以平平安安地降生。”
她说容妃是为了争宠而假装怀玉,说是贺兰夫人指使薛敏设计害了容妃,其他事皆略去未提。
德贵妃点带泥头:“这么说的话,你有心了。”
时吾君托着德贵妃的手,道:“儿臣不争气,嫁进王府几个月了也没有好消息,但是母妃放心,儿臣已经想好了,以后不论谁生下了王爷的孩子,儿臣都抱到膝下来养,都是儿臣的孩子,儿臣没有必要生别的心思。”
德贵妃见她说的坦白,心里松了松,和声道:“你这话说的明白,听你这么说,本宫也就放心了。”
“儿臣身为王爷的妻子,自然是一心一意为了王爷的。”时吾君温顺地道:“儿臣想母妃亦是如此,所以儿臣想要求母妃一件事。”
德贵妃挑了挑细长的眉,“你说说,是什么事?”
时吾君道:“今日早朝之事,母妃想必也有耳闻。”
德贵妃点点头,“你是说,晫儿上奏立权王为太子之事。”
她一边说,一边觉得口中发苦,心道若不是儿子身子不妥当,又何必请立别人为太子!
时吾君道:“母妃您想,那贺兰夫人不过是一个妇人,她如何能想出那般周密的计划来陷害容妃?这后面定然有权王殿下的影子,王爷和儿臣说,经此一事虽并未真正失去孩子,但王爷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留在帝都了,他想求母妃得空时和父皇说说,早早派他去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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