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擢秀走上前去,拨开衣服的碎片仔细看了几眼,用手摩挲几遍,仿佛在仔细确认,许久之后才哑声道:“虽然不是同样的字,但看笔体和刺青的工法,和那些尸体上的刺青是一样的。”他说完,略有几分不忍地看了眼那刺客。
他方才一直没有看到刺客的正脸,刺客的脸上又是伤又是血,他离得又远,根本看不清模样,此时正眼看去,方看勉强看清楚了。
这一看,便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刺客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抬起头,皲裂的嘴角也已经开裂,鲜红的皮肉翻开,仿佛恶鬼一样,支牙咧嘴地对贺兰萧笑道:“是您让我们将那些名字刺在身上,冒充龙虎营旧部,埋伏在浮游山,在刺杀玉婕妤之后自尽,借此嫁祸荆王。贺兰大人,整个计划都是您安排的,接下来,还需要属下细说么?贺兰大人自以为周密,可您别忘了,那兵部的卷宗,除了您还有虽能随意翻阅呢?呵呵,贺兰大人,您如今很失望吧!玉婕妤没死,荆王先您而来,您本打算以救驾之功洗清嫌疑的打算也落空了,还留下了我这个活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听这人将计划说得七七八八,贺兰萧是真有些慌了,猛地上前几步,在被厉旸拦下之后才清醒过来,转身“噗通”一声跪在明光帝身前,“皇上,臣冤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他咬牙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蹊跷,那么多刺客在行刺之后都自尽而亡,为什么偏偏他没死?还一口咬定是这件事与微臣有关?臣以为,这人说不定是……是有人故意冒充刺客陷害臣的!皇上明察!”
“冒充?你是说,这个刺客和死的那些不是一伙儿的?”厉旸眉间一跳,指了指刺客,对贺兰擢秀道:“李大人,请您看看,这人是不是也出身行伍!”
贺兰擢秀此时已经收回目光,站到一旁,闻言垂头无声地露出一个苦涩艰难的笑,“回殿下的话,此人的确也是出身行伍。”
厉旸甩了甩那本卷宗,“周天柱这名字在这卷宗上也能寻得到。”他冷笑道:“贺兰大人,先不说这刺客是如何混进来的,本王问你,一个冒充的刺客,为何各方面情况都与真的刺客如出一辙?他如何能够刺上这龙虎营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那些真的刺客身上有龙虎营的名字?”
贺兰萧额上渗出冷汗,他脑中一片混乱,第一个直觉就是身边出了奸细,可奸细会是谁?在权王府商议这个计划的时候,只有几个心腹在场……还有那些死士,十个死士已经死干净了,自然不可能是尖细……玉婕妤?不,不会,玉婕妤只知道模糊的计划,并不清楚龙虎营的事。
莫非是荆王和相王勾结了?有可能,否则,厉旸为何会陪着玉婕妤一块来?
可是,他茫然地看向那几个人,就算是他们全都勾结在一起,不事先知道他打算借龙虎营生事的话也做不到如此,毕竟那个刺青绝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就刺好……
他猛地来到刺客身边,扯过他的肩膀细看,见那刺青边缘平整,显然不会是刚刚刺上的……
贺兰萧死死握着刺客的臂膀发呆。
这时,那刺客又开口了,他寻了半天,找到贺兰擢秀的身影,嘲笑道:“对了,李木禾,你是因为之前收了张字条所以才到浮游山的吧!”
这话宛如炸雷一般,众人的目光唰地看了过来。
贺兰擢秀站的地方紧挨着一根宫柱,厚厚的幔帐遮住了光,将他笼在一片暗影之下,旁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模糊看到他点了点头。
刺客道:“那是就贺兰大人还让属下送的,为的是也将你引到浮游山,你是个愚忠的傻子,不会看人脸色,不会隐瞒真相,有你证明,比谁的话都容易取信,只要你说是荆王做的,那么荆王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原来如此。
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厉旸还特别夸张地“啊”了一声,满是讽刺地道:“贺兰大人好心计!”
“不!”贺兰萧低吼一声,愤怒的表情再也藏不住,“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为何要这般构陷于我!”
“贺兰大人别急。”厉旸出声道,不紧不慢地道:“吴公公已经去李大人府上搜查了,到时候搜到那张字条的话,一问便知。不过……”他抖了抖袍子,道:“父皇,儿臣以为找不找得到也没什么必要了,这个刺客一路上儿臣一直将他与人隔离开来,况且,在此之前,字条之事,除了李大人之外,旁人都不知道,若他不是真的知道整个计划,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贺兰爱卿。”明光帝的声音依旧平静,死一般的无喜无悲,“你作何解释?”
贺兰萧匍匐在地,“臣,冤枉啊皇上!”
此时除了喊冤,他再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父皇!”一直陪伴荆王跪在地上的时吾君的清音清凌凌地响起,“不知父皇是否发现,那刺客对父皇和两位殿下皆十分无礼,却一直对贺兰大人使用敬称,儿臣以为,这应该是长久的习惯使然。”
“荆王妃殿下,请您不要含血喷人!”贺兰萧恼怒地道,情况已经对他很不利了,一根稻草都由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时吾君挺直腰背,道:“父皇,儿臣无能,不能从这一片混乱中抽丝剥茧,只是对这细枝末节之处有些微的疑惑罢了。”
明光帝的声音温了温,道:“你做得很好。还不快扶你家王爷起来。”
哪知厉晫却是倔强上了,他甩开时吾君的手,道:“父皇,龙虎营之事不明,儿臣不起。若真是……”他狠狠垂了下地面,“若真是龙虎营所为,儿臣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明光帝的目光暖和几分,“你这个孩子……”
这时候,殿门外响起吴宽的声音,“皇上,奴才回来了。”
明光帝让他进来,只见他目不斜视地行到御前,双手呈上一张字条,“皇上,这是从李大人书房找出来的。”
“欲知真相,午时三刻,浮游山。”
没有落款,字体也是普通的字体,看不出任何端倪。
明光帝看了半晌,将字条交给厉旸,“老六,你瞧瞧。”
厉旸接了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儿臣看不出什么来。”他顺手又将字条交给厉晫,“五哥,你也看看。”
厉晫拿过那字条仔细瞧了瞧,又对着光看了半天,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在他摇头放弃之时,时吾君忽然“咦”了一声,将那字条接在手中,在那墨迹处捻了捻,凑近鼻端闻了闻,道:“父皇,这墨……这墨中添了麝香!”
“麝香?”
厉旸听了,一把将那字条抢了过来,凑近闻了一闻,道:“父皇,确实隐隐有一种香料的味道。”
吴宽忙将那字条接过来,呈给明光帝。
明光帝也闻了闻,问时吾君,道:“你能确定,这是麝香的味道?”
墨条总有些天然的臭味,是以上好的墨条都会添加一些香料,但多是一般的香料,用麝香的十分少见。
时吾君笃定道:“父皇,前阵子府内容侧妃有孕,儿臣便对吃食香料十分注意,对这些都特别熟悉了一下,是以能够确定,这香气就是麝香的味道。”
吴宽试探道:“皇上,要不,奴才去贺兰大人府上跑一趟?”
明光帝点点头。
“皇上!”贺兰萧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皇上这一点头,便是要搜他的家啊!
明光帝沉默一会儿,到底在吴宽出大殿之前补充一句,“不要声张,不要惊了家眷。”
吴宽答应了一句,再次带人出了宫。
殿内又是一片安静,殿内只能听见那个刺客粗重的呼吸。
许久之后,吴宽再次回来,手里托了个盒子,盒子里是用了一半的墨条,“皇上,奴才已经到太医院确认过了,那字条上墨迹的香味确实是麝香无疑,也确认了这个墨条中含有麝香的成分。”
明光帝往那盒子里看了一眼,“这墨条,是哪里来的?”
吴宽躬身道:“就在贺兰大人的书桌上。”
“不……不可能!”贺兰萧再也端不住了,大吼一声,“皇上!有奸人害我!”
明光帝没说话,厉旸道:“贺兰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么!还有您……”他转过身,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快意,“害我母妃,嫁祸五哥,温贵妃娘娘,若是没有这个刺客,您和贺兰大人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可真是好歹毒的计策啊!”
温贵妃此刻已经完全慌了神,她看着明光帝阴沉的脸色,已经想不出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她恍恍惚惚地看着贺兰萧大势已去的脸,他与她有亲,他对她的儿子很忠心,他很有用……可是,眼下她都顾不得了,她绝不能让他拖累自己,以至于拖累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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