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琊忙道:“属下在。”
“你把马卸下来,载我……”时吾君没等说完这句话,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宛如秋末的残叶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越琊忙伸手去接,然而贺兰擢秀却快他一步将时吾君揽在怀里。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怀中昏迷着的女子,感受着那轻飘飘几乎不存在的重量,他惊奇于她竟会知道他的马的名字,可眼下显然不是细问的好时机。
他暗暗叹了口气,飞快地将时吾君送进马车,将她稳稳地放躺在厚厚的毛毯上,又用几只靠枕将她围住,这才出了马车,上了自己的马,一抖缰绳,对越琊沉声道:“我在前面开路,回府。”
越琊深深看他一眼,随即立刻驾了马车,跟在他的马后,向王府疾驰而去。
幽幽醒来的时吾君发现自己身处一池温水之中,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若拙随侍在侧,见她醒了,惊喜地道:“娘娘,您醒了?”
时吾君往水里瞧了瞧,见那水呈浅褐色,“是思凰配的药水?”
若拙点着头,红着眼圈道:“思凰姑姑交代,您浑身都冻伤了,得先用温水泡着慢慢回温,等您醒来之后她会给您涂药。”
时吾君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觉得似乎没有在发热,头脑尚算清醒,昏迷前发生的事一桩桩都想了起来。
“骆驼……”她无声地动了动唇,红肿的手指按住唇角上扬的弧度,真是,精神稍一松懈,就绷不住了呀……
贺兰擢秀的马因为毛色浅棕很像骆驼的颜色,且耐力足,所以被起了个名叫骆驼。这事虽不是秘密,但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没人会去打听一匹马的名字。
而至于时吾君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那匹马,她也是骑过的。
那一夜,她就是骑在那匹马上,贺兰擢秀握着缰绳,将她带出了城,他们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过寻常巷陌、走过名山大川……
时吾君挥手拨开一片水花,站了起来。
“娘娘不可。”若拙连忙过来拦阻,“思凰姑姑吩咐了,没经她同意,您不能从这药水中出来。”她见时吾君仍深思地站着,急急忙忙补上一句,“对了,思凰姑姑还说,王爷方才醒过来一次,已经传了周管家和越琊,亲自交代了,他昏迷之时,府中大小事宜,都由娘娘您做主。”
既然由她做主,那思凰作为她身边第一等的心腹,又有越琊和周锦在旁扶持,料想一时半刻出不了岔子。
思凰的意思,暂时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但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时辰了?”她问。
若拙回道:“申时了。您都昏迷了快三个时辰了。”
“那……贺兰长公子他……”
她记得,他似乎说要来探望厉晫。
若拙道:“长公子是同您一块儿到的,他到了清光楼,见了王爷之后,便走了。”
走了。
也好,便是见了,也无可告别。
况且,他们曾经有过约定。
时吾君重新坐回池水中,看着若拙往池中添着热水以便保持水温,轻轻眯起眼睛。
似乎又睡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轻轻的门响,时吾君睁开眼睛,见若初捻手捻脚地走了进来,便问道:“有事?”
“奴婢该死,惊着娘娘了。”若初忙福身拜道:“思凰姑姑命奴婢进来看看您醒了没有,说是玉鸾宫的芳嬷嬷到了。”
看来温贵妃是得着消息了。
时吾君扶了若拙的手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沉乏的要命,好容易撑到软塌上坐了,两个婢女便捧了芳香的膏药给她涂抹,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帮时吾君按摩身体。
“这是思凰姑姑交代的,说这药膏有养颜生肌的功效。”若拙道。
涂完了药,时吾君感觉浑身的肌肉松快了许多,人也不那么乏了,穿了内袍从浴室走出来,又穿整齐了,这才唤了思凰进来。
思凰捧了她的手指,细细地涂药。
手指处除了皮就骨,最不耐冻,又一只露在外面,是以冻伤最为严重,便是泡了药水,还是红肿着。
偶见时吾君耐不住痛的瑟缩,她恨恨道:“这闵妃好狠的心!若不是您事先有准备,吃了些活血驱寒的药,这一跪怕是挨不过去。”
时吾君倒是混不在意地一笑,“既然是请罪去的,无论受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她不待思凰反驳,紧接着问:“芳嬷嬷,是那个温镜晓的陪嫁芳岚么?”
温镜晓,就是温贵妃的闺名。
思凰道:“就是她。”
“她可是温镜晓身边第一的心腹,年纪大,辈分尊。”时吾君看着自己一根根被包裹得宛如蚕茧一般的手指,温吞道:“让她等着急了可是不好。若初,你去请芳嬷嬷过来吧。”
不大一会儿,芳岚进来,头也不抬,便冲着主位的时吾君深深福了下去,“老奴请王妃娘娘安。”
“若拙,快请嬷嬷坐下,若初,看茶。”时吾君忙着吩咐,虽是接连下的命令,却说得有些断续,十分有气无力。
这荆王妃被闵妃狠狠罚了,芳岚是听说过的,可她坐好之后定睛一瞧之下,还是不禁暗暗吃惊,这王妃脂粉未施,头发未束,身着素白色的裙袄,上配银灰绣白色玉兰暗纹的夹蚕丝的坎肩,只将一张本就惨白的脸色映得没有半分人色,若不是才刚同她说过话,她几乎要以为面前坐的是个女鬼!
作为温镜晓的心腹,自是乐意看到荆王内院失火,可见到时吾君这个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嘀咕,这位大小也是前丞相的掌珠、皇上亲封的琨瑶郡主、堂堂荆王妃,这闵妃未免太过!
时吾君将她暗暗打量自己,轻轻咳了几声,抬手抚了抚垂在肩头的乌丝,孱弱道:“我才醒来,听闻嬷嬷来了,不敢怠慢,未及梳妆便出来待客,实在失礼,嬷嬷无怪。”
“王妃言重了,老奴愧不敢当。”芳岚瞧着时吾君的样子,从怀中取了个细长的盒子出来,道:“本来娘娘身子不适,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本不该派老奴来拜见,可事关荆王爷的安危又不得不叨扰这一趟,贵妃娘娘嘱咐老奴,务必要将这百年紫参交到娘娘手中。”
百年紫参!
思凰停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那细长的盒子上,看来高贺普已经将事情始末报知皇上知道了。
而皇上知道了,温贵妃自然也就知道了。毕竟她代皇后执掌六宫多年,眼线遍布宫墙各处,这点事是瞒不住她的。
时吾君也不客气,忙令若拙将盒子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见一直皱皱巴巴,根须俱全的紫色人参静静地躺在盒中。
“这……咳……”时吾君激动得说不成话,连连咳嗽几声,激得苍白的面颊上飞起了两片淡淡的红云,“嬷嬷……大恩不言谢……请嬷嬷回去,务必告诉温贵妃娘娘,赐参之情,儿臣永记于心……”
“娘娘的话,老奴一定带到。”芳岚站起身来告辞,“参已送到,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这边告辞了。”
时吾君忙欠了欠身,“嬷嬷慢走。若拙、若初,你们送嬷嬷出门。”
两个丫鬟恭恭敬敬地跟在芳岚身后送了她出门,直到大门处,若拙将一只锦囊双手递给芳岚,笑道:“这是王妃娘娘的一点心意,劳烦您老人家跑这一趟。”
芳岚自然地接了过来,暗暗掂了掂,打手,该是纯金的,收在袖中的时候又暗暗捏了捏,似乎是一件首饰。
便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寒暄道:“两位姑娘留步。”上了停在府外的小轿,回宫去了。
两个丫鬟正要转身,忽见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眨眼间便旋风般卷到门前停住,马上之人一勒缰绳,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响亮地嘶鸣一声,那人抬头看了看府门上的匾额,猛地甩蹬下马,大步走到两个丫鬟面前,抱拳道:“请两位姑娘通禀,臣紫澜关城守宋西风,求见荆王妃。”
泠波居里,思凰将时吾君最后一根指头包好,“没想到,温贵妃竟是第一个送药来的。”
时吾君笑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云火一死,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就算他们去查那马婆子也没用,那马婆子除了和权王府的管家是亲家之外,就只是一个官牙婆。而这所谓的亲家,其实也是言不正名不顺,她那女儿,不过是管家儿子一个小妾罢了,她能得到的所有好处,只不过是从私牙到官牙罢了。”
“可她,毕竟是与权王府有那么点关系。所以就算她怎么样也洗不清了,她洗不清,权王就洗不清。所以温贵妃为了替儿子洗清嫌疑,这才巴巴地将紫参送来。”思凰沉吟道:“可是,您是怎么认定,那云火,就是权王府的人?”
既然时吾君早已知道马婆子不是权王的人,为何单凭云火是被马婆子卖进来的这一点上认定云火就是权王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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