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徽剧的三姨太,忽然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着赶车的老婆妩媚地笑了。
赶车的老婆先还在自己的鼓点上,正越战越勇,骂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高,如今见三姨太妩媚地对着自己笑,感觉这笑藏了什么阴谋,浑身瘆得慌!自己这边先是乱了阵脚,骂声越来越低,到了最后,来了一句“神经病”作为整场战争的总结。
收场了!是的,这场骂战以三姨太的媚笑收场了!
赶车的老婆被三姨太笑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这样?
“真好玩儿!”三姨太笑道,并且走了过来。
赶车的老婆虽然没有三姨太个子高,她矮矮胖胖身体壮实,还有一脸黑漆漆的麻雀癍,所以她一点都不惧三姨太。
只见她卷起袖子,冲着过来的三姨太道:“怎么着,吵不过老娘,还想跟老娘动手是怎么着?”
三姨太忙地举起双手,笑眯眯地看着赶车的老婆道:“我不动手,我投降,我想跟您商量件事,您做我师傅好么?”
林荣眨巴着泪眼伸头向外看,见三姨太这个举止,说了句:“有病啊您?”
三姨太回头瞪了林荣一眼,“特么的老娘的事你少管,滚!”
林荣气呼呼地退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腰身向前弓着,气呼呼地看着三姨太,看她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三姨太转过身,又是一脸妩媚的笑:“师父,教教我吧,您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很有章法哎!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看热闹的邻居都愣住了,彼此看看,都一脸的莫名其妙,其中有个胆大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是不是受刺激啦?”
听到这话的赶车的老婆,有些心虚了。自己也没骂几句啊,她就受刺激啦?
“你别过来啊!”赶车的老婆见三姨太一步步逼近,忙地退了一步,留有安全的距离,手指着三姨太道:“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啦!”
“师父,好好好,我不过去,我听您的就是!”三姨太依旧保持她那张妩媚的笑脸。
一张妩媚的好看的笑脸!
“哎,算了算了,都是一点点小事,别吵了别吵了,大家能够聚在一起也算是个缘分,都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吵吵闹闹,见了面多难为情啊?”有老好人出面和稀泥道。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不是,您看我骂自家的男人,她倒还护上了!”赶车的女人忙地对众人道。她这么说,表明这场骂战不是她先挑起来的。
赶车的老婆对于三姨太的举动,确实大出意外,她这是要干什么呀?自己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就看不出她这个路数?
三姨太忙地摆出一副笑脸对那个老好人道:“我没吵,我说嫂子,您是不了解我,我这人吧,到哪里都爱学习。”
三姨太又转对赶车的老婆笑道:“我说姐姐,您就答应做我的师父吧,好不好?”
“神经病!”赶车的老婆又说了一句,要转身进屋,三姨太忙道。
“哎,我说姐姐,我是真诚的!”三姨太忙地道:“我刚才那个,都是在演戏呢,我就是想瞧瞧,您到底能骂出什么样的水平!姐,姐,您跟我来,您听我慢慢跟您说!”
说着话,三姨太上前拉着要进屋的赶车老婆的手。
“干嘛干嘛?”赶车的老婆回头瞪着三姨太。
三姨太忙地把双手举起来,“姐,您看,我还能干嘛?我是真的想跟您拜师学艺呢,您来呀!您听我说呀!您不听我说,您哪里会明白?”
有跟赶车老婆要好的卖麦芽糖的白胖老婆,出于好奇,也想听听三姨太怎么说,于是就怂恿赶车的老婆道:“去呀,看她怎么说。您这块头,倒还怕她了不成?”
“我怕她?”赶车的老婆瞪起了死鱼眼。
三姨太忙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您现在听我慢慢跟您说,我一说,您就明白了!”
于是赶车的老婆被三姨太拉着,后面又有卖麦芽糖老婆推着,赶车的老婆就这么被半拉半推地跟了三姨太进了屋。
三姨太拉了赶车的老婆坐定,也不管进来的女人们都站着,便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单单递给赶车的老婆。
赶车的老婆立即缩手,有道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我且听听你要跟我说什么。
三姨太道:“我这人,全国各地的跑,每到一处,除了对各地的风土人情感兴趣,还对各地骂人的话感兴趣。”
人们都皱着眉头,看着三姨太。赶车的老婆也是紧锁着眉头,坐在那里狐疑地看着三姨太,眉头皱着。
“我呢,之前出了一本书,名字叫《大天朝各地风俗一览》,当然这是上册,因为我还有许多地方没到呢,等我把各地都跑遍了,再出下册。您猜我卖了多少钱?”三姨太对赶车的老婆神秘道。
林荣团坐在床上,听了三姨太的话,眼睛瞪得溜儿圆,这干娘怎么扯起淡来脸不红心不跳?
赶车的老婆皱着的眉头在变化着,但是她还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有文化到都能出书啦?
“真的假的?”有人提出质疑。
“还真的假的?”三姨太很娴熟地扔了个瓜子到嘴里去,熟练地吐出一整个瓜子壳,向着那问话的人鄙视了一眼,然后她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用手拎着自己的绸缎裙子道:“看到了没?就我这一身,没十两银子都拿不下来,要不要我把其余衣服拿给你们看?让你们估估能值多少钱?”
三姨太说着话,就要去把自己装衣服的包裹打开来。
“这个我们信!”有人道,谁又不是瞎着,三姨太住了这么久,身上哪一件衣服不是光鲜亮丽贵气?
三姨太就又坐下来,对赶车的老婆道:“我跟您说吧,您看我一不生意二不买卖?整日里在家钱吃好喝好穿好,这钱都哪儿来的?都是我那本书挣的!”
“挣得这么多?”有女人没程度,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有人就白了那个女人一眼,嫌她没见识,“要不什么叫文化人?这位妹子都能写书了,要我说,若是她托生了男儿身,保不准能中个进士举人啥的,你说进士举人能值多少钱?”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不是瞎说的呀!谁个不知?
“我的天!”女人惊得目瞪口呆,对三姨太另眼相看了!
三姨太又把瓜子往赶车的老婆手里塞,这回赶车的女人没有拒绝,她呆呆地看着三姨太,呆呆地无意识地把瓜子往嘴里塞。心里想,我的天啦,原来她还这么有本事,自己刚才倒骂了她那么多难听的话。
“可是,您刚才······”赶车的老婆不能理解三姨太刚才的行为。
三姨太解释道:“我说姐啊,别说您不能够明白,不知道的人都不明白,您说我好端端地非要与你吵什么架?还不是为了写书么?我这接下来要写一本《国骂宝典》,你说我好好地跟您讨教,您能说给我听么?再说了,就说给我听,也不全,还不是因为有些骂人的话,在正常的情况下不好意思说出口么?这人啦,非得在气急的时候,才能急中生智,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得出来。您知道吗,我刚才跟您吵,那是在激发您内在的潜力。潜力,您知道么?”
赶车的老婆摇摇头,表示不懂。
三姨太很大度地手一挥,道:“这个不懂不要紧,您只要明白,我跟您骂架,不是为了心中的愤慨,我是为了写书挣钱,这回懂了没?”
“噢!”赶车的老婆傻傻地把一个瓜子往嘴里塞,眼睛逡巡地看了众人一眼,得到众人的点头肯定,她才确定三姨太说的是真的,不是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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