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荣听了三姨太的这句话,林荣不再言语了。
林荣知道,三姨太这不是气话,三姨太要帮她找娘了。林荣太了解三姨太的性格,三姨太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但那要看对谁了。
在林荣的印象里,三姨太没有一次哄过她,即使三姨太对她说慌,那也是为了她好。这一点,林荣心知肚明。
林荣在三姨太的身边,是比较安心的,她信任三姨太,但这不代表她完全听任三姨太的摆布,她与三姨太的许多观点不合,或者说,某些时候,林荣觉得三姨太三观不正。用林荣当时能想到的话,那就是三姨太有点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的三姨太见林荣不言语了,便骂道:“特么要说帮你找娘,就不与我吵了,我倒要问问你,是我对你好还是你亲娘对你好?”
“都好!”林荣道。
“只能选一个!”三姨太眼睛瞪着林荣道。
“都好!”林荣还是这么回答。
“那好,我再问你,还是我好还是你娘好?”三姨太问道。
“干嘛,当我三岁呀?”林荣抬起头,翻了三姨太的一个白眼珠子。
“特么的我是认真的,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心思,不能白瞎了。说,我好还是你娘好?”三姨太穷追不舍这个问题。
“我娘······”
三姨太咳嗽了一声,眼睛翻着林荣,手已经举起来。
林荣不得不把好字咽了回去,道:“我娘吗也不错,你呢也不孬!”
“特么的你这什么态度?敷衍我呀?”三姨太瞪着林荣道。
三姨太似要用高压迫使林荣乖乖滴听自己的话,这么些日子来,她一直在给自己添堵,得把她这个毛病改掉!
“您好!您好!您好!”林荣忽然向三姨太吼道。
三姨太笑眯眯的,“特么的我非得用高压你才说我好!”
半天林荣嘀咕一句,“好有屁用,还不是没帮我找到娘?”
三姨太足足看了林荣有几分钟,把林荣看得浑身不自在,接下来,三姨太的手会不会举起来林荣不知道,林荣又看了三姨太一眼,三姨太还保持原来的样子盯着林荣。
“我都说您好了您还瞪我干嘛?等我见到娘了也让娘说您好,行了吧?!”林荣道。
“咦?”三姨太听到这句话,咦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一路无语。林荣感到别扭,她看了看三姨太,三姨太扭过头去看车窗外。车帘掀起来,外面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
积雪没有化,三姨太的心里也需要慢慢地消化。
车子在林庄村头停了下来,村里响起呜呜哇哇地唢呐声,三姨太拉着林荣的手,在寒风凛冽的村道上行走。听这唢呐声,像是谁家老人仙去了。
人到村里,果然看到在一处草屋前,竹竿上挂了白幡布,三姨太知道,这是招魂幡。
屋前放了一张八仙桌,围在桌子边的是三四个吹唢呐的,院子里还站着三三两两的乡民,有腰上扎了白布的,有臂上扎了白布的,最显眼的,当属跪在棺材前一个高高大大全身披麻戴孝的男子。
三姨太拉着林荣的手,站在那里观察着,过了一会,她拦住一个过来的嫂子道:“大嫂,请问一下这是谁家呀?”
“老钱家,哎,拖了两个月了,要死不活的,受罪哟,哑巴受罪哟,他自己也受罪哟,走了好,都解脱了!”那位大嫂子摊开手道,她打量了三姨太和林荣,“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三姨太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她见大嫂要走,忙地一把拉住,这个动作不光让大嫂惊讶,林荣也惊讶。
你说话就说话,拉人家干吗?林荣想。
“大嫂?您说他家姓钱?”三姨太瞪大眼睛,问道。
“啊!”大嫂一愣,她见三姨太如此表情,惊讶道:“您认识?”
“哎!”大嫂又一笑,道:“我倒是糊涂了,我给你说吧,他一个外乡人,流落到此地,无以为生,捡了林家滩的荒塘养鱼养鸭的,也算是能活人了,我跟你说呀,老钱人是好人啦,十几年前又收留了乞讨的哑巴,呐,就是跪在那里全身披麻戴孝的那个。”
大嫂指着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道:“我倒问您认不认识老钱,嗨,瞧我这糊涂的,您哪会认识他?他一年四季除了出去卖卖鱼,卖卖鸭蛋什么的,也没个亲戚朋友,都是乡里乡邻的走动。人倒是好人啦!”
看得出来,这个大嫂也是个话唠。
三姨太紧紧拉着大嫂的胳膊,脸上的表情让林荣很惊讶,心里想,你激动什么?人家死人了,关你什么事?
“大嫂,他可叫钱方?”三姨太激动道。
“钱方?”大嫂愣住了,大嫂转身向院子里的一个人喊道:“他二叔,老钱叫什么名字?”
“钱方!”院子里的一个男人拿了旱烟袋,满脸胡茬,他向这边看了一眼,答了一声,同时,院子里面的人都往这边看。
林荣心里有些慌,这么多人看向这边。林荣本是低着头,她有些幽怨地抬头看了三姨太一眼,她却惊讶地看到,三姨太的眼泪下来了,哎?林荣有些慌,她哭什么?
“哎呀,干爹呀!”三姨太松开大嫂的手,一手拉着林荣一手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捂住脸哭着就往院子紧走。
林荣不知所措地跟着,这么多人,她怕还不显眼,还哭?林荣想。
林荣低着头,被三姨太拉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院子里去。
三姨太到了棺木前,一下子跪在那里,同时把林荣也拉跪下,哭道:“干爹呀,您怎么走得这么急呀······”
“不是,这怎么回事?”那位大嫂已经跟过来,有人拦住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她叫老钱什么?干爹?老钱在外认过干女儿?”大嫂反问别人,别人只是摇头,大嫂自言自语道:“没听说呀?”
众人见问不出所以然,干脆围拢过去,听三姨太哭棺。
“想那十五年前,您卖鱼经过了小河边,是您一把把我拉上岸,从此我就有了新生······”三姨太哭道。
“哦,她是说,老钱救过她!”围观的有人道。
“别说话,听她哭!”有人不满,怕漏过三姨太的话。
“我爹摆酒请您入席,从此我就有了干爹。干爹呀,您不该呀,为何病了不告诉女儿呀······”三姨太是真哭,那眼泪鼻涕是一把一把的,林荣在小声嘀咕什么,三姨太怕林荣说漏嘴,还把一把眼泪鼻涕抹到林荣的脸上,林荣看上去也像是难过在哭。
“十三年前我成大礼,干爹您还给我箱子上漆,我本早些来看您,公婆放话不许去,死鬼老公还拖后腿。干爹呀,我来晚啦,干爹呀,是女儿对不起您······”
三姨太哭得抑扬顿挫,林荣被拖着跪在那里,脸上被三姨太抹了几把眼泪鼻涕,林荣哭丧着脸,林荣心中的愤怒,以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表现在两个字上,就是在心里默默地又不敢出声地骂一句: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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