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顾煊钟静默无言,茶盏氤氲的热气早已消散无踪。
他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不断地抖动变换,恍恍惚惚,似有尘埃从上飘落下来,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他抬眼往上瞧,黑糊糊的,头晕目眩,脑子里也乱成一片。
偷工减料,他只是稍微加减一下配方,再以凝香露的名声推广出去而已,何必说得如此严重。
阖了眼,顾煊钟哑然失声,顿了许久,才仰头:“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我手下安插了自己的人,你盯着我到底多久了?”
“这种时候再问这些,有意义吗?”
陈文道:“这种时候,你不是更应该想办法如何巴结我不把这事拆穿吗?”
顾煊钟嘲讽地笑着。
“你说,若是这事透露了出去,你二老爷的位置还能保住多久?”
“你说,官府要是知道这事,知道黑市上的东西,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不止官府,到时若是那批假冒的东西出了何事,顾家舍你其谁?”
顾煊钟目光一窒,目光怔然,听着他一句一句将他贬下凡尘。
顾二老爷......别人对他阿谀奉承,竭尽其所能地恭维他。
然他每时每刻都和颜悦色地看着这些小人丑陋的作态,只恨他们口中的一句二老爷。
一个顺序的差错,却让他生生地失去那么多。
顾煊钟已是知道自己今日毫无反驳之地,只恨自己没能抢先得到他的软肋,却是被他硬生生地戳着自己的脊梁骨。
这么好打压他的机会,陈文又怎么会放过......
顾煊钟忽然抬头,惊鄂出声,“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才肯瞒下这桩事?”
“你手下的分行依旧由你打理。”陈文眉目微扬,道:“但内部管理必须有我的人。”
这是光明正大地往他身边安插人手了,明晃晃地把他架空了......
顾煊钟噗嗤一笑,“好说好说,有咱姑爷手下的人帮我的忙,想来分行以后的生意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要记住你所说的,不然......”到时我不介意扯着顾家全部下水......
顾煊钟眉眼阴沉。
陈文轻点下头,“你放心,我暂时还不打算将你怎么样,你今后只要安安静静地看着顾家繁荣昌盛便是。”
顾煊钟攥紧了拳头,手撑着地面缓缓地抬起身子,抬手一拱,扯嘴笑笑,“既然都这样了,那我今日可以走了吧?”
陈文轻点下头,声音和缓,“可以,还有,每隔五天,真正的账册我必须要见到。”
顾煊钟咬牙点头,拂袖转身,大步迈开,开门出去,面目狰狞地望着这书房外的一切,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竹香清冽......
微风轻拂,花香竹气扑鼻,吹开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愠怒,他嘴角扯着阴沉沉的一抹笑。
一声呼唤忽然惊醒了他的沉思,“二哥,你这......在说什么?”
顾煊钟恍然回神,面前竟然站着一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庶弟顾璋钟。
中等身材,灰头土脸还满头大汗。
一身褐色长衣,衣袖半卷,露出胳膊,手上拖着满满当当的一大垒账册,大大小小,杂乱无章地全堆砌地捧在手上,就跟他这人一般,不修边幅。
性格呢,唯唯诺诺,叫他往东绝不往西。
顾煊钟微勾唇角,“三弟,你怎么来了?”
顾璋钟下巴抵在账册上,眼神示意书房里面,“还不是来送这个的,二哥,你也是来送账册的?”他询问着,语气亲切。
顾家虽然分家,但在生意上并没有分得那般详细,每个月各分行都必须把账册等经营情况汇总后交到总行这里来。
顾煊钟点头,拍了拍他肩膀,“嗯,你快进去吧!”
顾璋钟应了声,忽然又被他唤住,“三弟......”
“二哥,还有何事?”
“你在这......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刚刚才来,听钱管家说你们都在这里,所以我带着账册过来了。”
顾璋钟笑了笑,“二哥,若无事那我就进去了。”
书房门没关,他说完便也抬脚走入,砰地一声,人进了屋内。
顾煊钟仰着头,望着屋檐下那因为筑巢而打架的鸟雀,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什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二老爷,您要走了?”钱衡守在院外,看着他从书房出来时黑着一张脸,心底暗笑。
“天晚了,要不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书房内,顾璋钟把一大堆的账册全堆砌到桌上,扬起的灰尘扑了阿弗满脸。
阿弗默默地抬起袖子捂住口鼻,一手挥开了这漫天的粉尘。
陈文拿手捏了捏眉心,“三叔,这些账册你放了几年没整理了?”
顾璋钟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不久不久,也就三四月,反正我手下那十几家分号生意做得不大,就没有特意去处理,原本打算个把月再后再全部整理,没想到时日一长竟一下子有这么多,我看到了也很惊讶呢!”
顾璋钟拿着账册拍了拍,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吹走了上面挨着的灰尘。
阿弗捏了捏眉心,呵呵,这家子每一个都这么特立独行。
陈文道:“三叔,你手下打理经营的那些分号中有许多老人,其中掌柜和账房先生又都是从总行出去的,都有多年的经验,你平日里有任何不懂可以多多请教他们,以后汇总时先把账册整理好,再送来我这儿。”
顾璋钟立马弯腰点头,“好的,我知道的,这次是时间有些匆忙,所以没来得及整理,这次有了教训,下回决定不会了。”
陈文没有回话,只是眉心一直紧锁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事。
顾璋钟看着他似乎愁眉不展的模样,询问着,“你没事吧?不会是生病了吧?”
“亭衣生病,怎么你也病了?该不会过了病气吧?”顾璋钟一一询问着,声音急切。
“我没事。”陈文抬头看他似乎还不打算走,便道:“三叔,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要问的了,若是你无事,也可以先行离去。”
顾璋钟点头,指着那一大垒的账册,“那这些......”
“放那,我会处理的。”
“那好,那就麻烦你了。”拂了拂袖子,轻轻松松地负手而去。
陈文仰着头坐在椅子上,唇角抿直成一条直线,眼眸紧闭,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
一声叩门声响起。
“进来。”
钱衡进来,道,“姑爷,二老爷出去时黑着一张脸,但后来又笑得阴沉沉的,我想他可能又是在憋什么阴谋诡计了。”
顿了一会,笑,“而三老爷则是一身轻松地走,看样子心情不错。”
陈文起身走到桌子上,那里放置着的一大堆大大小小,纷繁杂乱的账册,叠得高高的,危如累卵。
钱衡走过去手伸出像是要整理账册的模样。
陈文道:“不用了,这些账不知他是从哪里搬出来的,等下全部都处理干净。”
钱衡疑惑,处理干净是扔掉的意思吧?
这可都是账册,可以说扔就扔?
但还是点头应了,因为在他心底比起顾家掉进钱眼里的二老爷和那只会溜须拍马的三老爷。
真心为顾小姐打算的,还是这姑爷比较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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