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欢声笑语不断传出,徐海迈步往厅堂而去,就见老母亲一脸欣喜,“可算回来了,都等你呢!”
徐海的母亲刘氏脸上生了老纹,满头银丝,梳着一只银梳子外并无其他坠饰,身着也是一身简单的咖色马面裙。虽然如今的生活是富贵了,但老太太还是秉着年轻时候的简朴性子,跟真正大户人家中雍容尊贵的老太太一点都不太像。
自家义兄坐在母亲右侧,肤色黝黑,面容硬朗,朝他挑一挑眉,微勾唇角笑道:“我们都开席了,你才知道回来了。”
他大哥徐天,看是商人,却更似军人。行事既有如商人的果敢也有如军人的狠辣,外表曾记得船行刚经营那阵,常有官府竟然打上他家的主意,主张什么官民合营,实则就是看他们无依无靠,背后没有什么势力的缘故,这才假借各种各样的想法也要来鲸吞蚕食。
而他这义兄也不是个吃素的,在同官府那群人在酒席中周旋了三回,再出来后便是将那群臭要饭的给打发走了,之后也未曾再见他们再来骚扰,问其原因,他便比划着拳头说什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可他到现在都不懂他大哥究竟是任何摆脱了那些人的。
徐海在愣了一下之后,才各自朝他们见礼,语气似有抱歉,“娘,大哥,我回来晚了。”态度乖巧地宛若做错事的幼儿。
“吃饭吧,还以为你不回来呢,我们才自己先开吃。”刘氏拉了拉他的手,催促他坐下,又朝一旁布菜的侍女湘儿道:“不是还有一道冬瓜老鸭汤,怎还没上桌?”
湘儿笑笑,“奴婢现在就去拿。”抱着托盘转身便走。
冬瓜老鸭汤是徐海最喜欢吃的一道膳食。
母亲记得自己的喜好,徐海心底暖暖的,两手放在腿上,看着这么一桌丰盛的佳肴,肚子也打起了鼓,“今日的菜怎么这般丰盛?”
徐天端起了酒杯,朝他道:“为了庆祝你当官了。”
当官?徐海的脸色变幻不断,过了半刻,才回想起前几日同于邵均宴饮的那一日所说的话。
“你只是大器晚成而已。你放心,你的功劳朝廷是不会亏待你的。”
徐海从于邵均的话中回了神,道:“我这是….”
看到徐海难得一见的发愣之态,刘氏便乐,拍着他的肩道:“官府今早派了人来送铁券呢!”
一开始,刘氏知道徐带领的航船首次在海上出事,被海贼盯上的时候,心底无疑是害怕是担心,求菩萨祷佛祖,只愿徐家祖宗抱住这徐家唯一一条血脉。可当他最后安全而返时,却是万幸他终于无事,要不然死后都无法面见徐家祖宗。
“铁券,在哪呢?”徐海完全忘记了这事,今日一整天的他都随着宁怀瑾在外边跑,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对于于邵均当初的承诺,还是对于自己先前对功名的渴望,都因为柳韶姑一事忙得抛到了脑后。
可是如今,一切来的有点快了吧?
可一直以来期盼儿子出息的刘氏已经吩咐人去祖宗牌位前取了铁券,交到他手上。
见他接过后却是一副不是很欣喜的模样,困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一个盐课司的副提举还满足不了你?”
徐天也在一旁帮腔,一边提着筷子吃菜一边道:“官都是一级一级从低处往高处爬,你若想要快点一步登天,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但只有好好做,总有出头之日。”
徐海摇头,展开铁券细看,道:“娘,大哥,我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忽然来得有点急,有些难以置信。”
他清清楚楚地看着上面撰写的字迹。
脑袋一懵,他不识字啊!
刘氏便笑,“你哥说了,上面写的是加徐海告盐课司从七品副提举。”
刘氏说起这个官名时无比地顺溜,因为在他来之前自己也已经把这名反反复复地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
徐天道:“如今你倒是出人头地了,以后可要好好敢,不给娘争一口气,也要给自己活出了人样出来。”
“今夜摆的这趟饭菜就是为你庆功用的,可吩咐家中奴仆去寻你却便寻无踪,我们这才先吃了起来,你这是又忙着去哪了,该不会又是去喝酒了吧?”
徐海摇头说着没用,又说道:“是有要紧事要办….那官府可有明确说是什么时候任职?”生怕自己生性警惕的义兄问出些什么,又将话题转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徐天道:“明天就得去府衙,记得打扮精神一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颌下胡须,“还有,记得把胡子剃了,别弄得跟个土匪一样。”
徐天比起徐海还有大个四岁,可颌下却光洁无须,两人只要站在一起,经常被误认为老的那个便是徐海了,但其实他也才三十有余。
刘氏拍掌而笑,“明明年纪也不大,却整得跟个老头一样。”
徐海也讪讪,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当初学着蓄须也是看别人那样很是威风。
可是,明天,他可还答应过要帮忙过帮忙查案的。
可如今母亲兄长,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调令,都将他的计划打得支离破碎。
刘氏看他这幅迟疑不定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老二,你这是怎么了?”
徐海摇头说无。
“那便是有了。”徐天眼神敏锐,自打他近来后就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心底无事才怪。可他平日在外的事他也是常有耳闻,作为一家之主,他有这个权利教导好这个兄弟,引导他奋发向上。
被他这短短的几句话便说了个中,徐海只好道:“其实,我不会当官。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脑袋一热,便这样了,但其实我不想,也不敢当这个官。”
“那你便是还存在那个上战场的心思了?”刘氏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玉箸掷在桌面。
徐海连忙起身欲下跪,却被刘氏一把按住。
“你给我记住,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句话,好好当个官,不然便跟着你哥行船,别让我在看你成日在外游荡。”刘氏心口起伏不断,很是生气。
还是一旁的徐天连声安抚,“娘,他不敢的。好好的日子不要再说这些话,都吃饭,天冷了,饭菜容易凉。”又朝徐海挑眉,嘴型无声地翕动着,似是在说“快给娘认个错。”
徐海虽然反应迟钝,但也立即收到了来自大哥的好意,连声说道“娘,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当好这个...什么....什么官的。”
徐海的父亲便是参军后死在战场上的,对于这一点一直是刘氏心底的痛处,所以她这是怕自己的儿子也会走上父亲的老路。
刘氏虽然生气,但又无奈,只好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记住,明日一早便给我停了同外边那群猪朋狗友的勾当,好好地给朝廷效力。”
“是是是,娘,你松手吧,我都几岁了,大哥你都不曾揪过,总是针对我。”
“你大哥从不需要我操心,尽你总惹事。”
“大哥您也得要操心的,他还没娶妻。”
刘氏心底疙瘩一声,眼眶有点通红,渐渐地松了手,“娘这辈子也就希望你们两个都可以好好的,有家庭有事业,一切便知足了….最后,给我生个小孙子玩玩也是可以,你们要努力啊。”
徐天与徐海都没有娶妻,这是她老人家最大的心病。
此时听到这话的兄弟俩相对而视,各自拿着筷子戳了戳饭菜,莫名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湘儿端着冬瓜炖鸦汤上了桌后,一家三口便围着一张桌子吃起了饭菜,席间欢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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