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上的奏折成堆挤着,垒得跟小山似的,随时随地便会倾倒下来一样,魏帝手一抬起,往上继续叠加着,看着奏折在风中轻摇慢曳,目光渐渐柔和。
批阅完成一份奏折便有一种成就感,像是昭示着自己今日的努力,他要让大臣知道自己不是荒于朝政的帝王,兢兢业业、勤政爱国。
不敢自比先帝,但也要让先帝知道,让满朝文物知道他们的选择并没有错。
外头胡明上来叩门,许久,听不到屋内其没半点声音,推门而入,看着他隐在奏折堆里隐隐绰戳,忙碌着的身影,垫着脚尖上前。
将地上的书信捡起放在他桌上,问:“陛下,您也该休息一会了。”
除了上朝便是批阅奏折,连后宫都接连一个月没去了,这要再这样下去,身体哪能吃得消。
魏帝闻言抬头,后宫,也不知道多久没去了,烟贵妃倒是常常会给他送吃的,太子也又是经常被他喊来询问功课。
可戚淳说过,自己的心病还是需要远离情欲为是,他便一直没去看她,也算是对她一种愧疚。
余光瞥见胡明手上的信函,皱眉:“将这东西毁了。”
胡明心里慌了一拍,急忙将手上的信函撤掉,拿到烛火上欲点燃。
见状,魏帝拦截道:“不能烧。”
胡明心底一急,手足无措,脚底跟长了痔疮似的,一碰就痛,身上更是麻意四起,只得跪下,手上拿着信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忐忑不安道:“陛下,那,那要怎么办?”
胡明识字,方才捡起时还瞄过了一两眼,是洪村那个地方来的。想到洪村瘟疫频发,心下便胡乱猜测,这信函会不会染了毒,否则他怎会如此忌惮?
“你念,上面写了什么,你念。”
胡明心想,果然如此,可自己要是沾上了又该怎么办?
不念还不想,这是抗旨,念也说不定一定会死。
胡明手间颤颤地举着信函,一字一顿地念道......
过了一阵,东暖阁内的光线好似绕了一圈,更明亮了。
胡明将手放下,抬头看他:“陛下,念,念忘了?”
魏帝面色冷凝,说话都寒意涔涔,“真的这么严重?太医至今为至都束手无策?这群人,便是这样肆意挥霍孤给他们的粮食?”
胡明点点头,语气发颤,头早已伏低在地:“信上所写,奴才不敢有半句杜撰。”
他眼睛晦涩难懂,低着头,久久不语。
胡明也没有主意,头一直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心底一阵一阵地泛着陡峭的寒意。
旋即,便听到上面那人喃喃自语:“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病,都是从病源处连根拔起的,就算是苍天大树,拔掉病根了,才会好起来。”
话顿了一会,便听他低低地、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与别人,但他知道,陛下这自言自语的毛病又是烦了。
“小时候,朕不受重视,又是个傻子,别人欺我,负我,唯独一个嬷嬷对朕特别好,她说过她家里是种田的,每次田里白菜长了虫,就得拔掉,否则便会感染到全部,整个白菜都卖不出去,买不出去就没有钱,过不了好日子,就得忍饥挨饿。”
“朕那时便想,人其实也跟白菜一样的吧,人长虫了,是不是也得除掉否者便会祸害更多的人,你说是吧!”
胡明头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地板。
......
......
黑色,浸满天空,浓浓的,像是泼开了一大片宣纸。
“大人,这是密旨,要您亲自去处理,也只能您能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觉。”
赵琥眼神暗了暗,或许是今夜一点有夜色都没有,他那双眼睑下寒眸微泛,落拓在湖泊上。
水波荡漾下波光潋滟,又于他脸上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水纹。
他回:“我知道。”
那人还道:“既然大人清楚,还往大人把押送河图引的任务教给您手下的人,然后大人您尽可去忙您需做的事,切勿耽搁了时辰。”
赵琥负在身后的拳心紧了紧:“这么快便想要接过我手上的东西?”
那人脸色一变,急忙道:“大人误会,只是司天监一直在催,监正大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东西,而且,密旨的事情紧急,不可耽搁半分。”
赵琥没再说什么,便已足尖轻踏,消失在了原地。
地上的黑衣人徐徐站起,从河边走回了马车边上,与监视的伯奇军相对一视,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印信,那监视的伯奇军双手握拳往一旁推开。
黑衣人厉声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审问里面的人,你们都给我推开。”
伯奇军迟疑一阵,待看清他手上印信后这才相互对望了一眼,表示可行才离开。
黑衣人上了马车,便见神智还十分清醒,也没有遭受任何苛待的贺兰毅。
一腿微曲,行了一礼。
贺兰毅眼眸微睁,皱眉一看,竟是一副被打扰了睡眠的不悦。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络腮胡、满脸横肉的脸,却是展开一排大白牙晃了晃,低声道:“王爷,您怎么能把我给忘了,那也只能说我易容术太好的缘故,您要不要再夸我一下?”
来人便是单郢,不过他现下伪装的身份是伯奇军内部的人,而这人还身兼数职,一方面保卫帝皇的安全,一方面又是帝皇安排在赵琥身边的一枚棋子,监视着赵琥的举动。
他在半道上劫杀了这暗卫,从他身上意外搜寻到了魏帝的密信,这才得知了如此惊天之闻。
贺兰毅神色一凛,“你怎么来了?我不是交待了你待在林诩身边,他不会......”
单郢摇头,跟他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林诩还被那蔺老头给锁在家里,现在还只顾着养伤,哪还能因为一时冲动便真的去报劳什子仇怨。
而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一时为了给赵琥传达魏帝交付给他的指令,二是借此机会将贺兰毅救出去。
“不行。”贺兰毅道,心底却不由一惊,洪村爆发瘟疫一事,竟是沿途也未曾有听过任何风声。
单郢便是一急,忙道:“我说了那么多,您怎么都听不进去?现在赵琥不在,而京城又在近在眼前,您现在不走以后要逃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贺兰毅却是问道:“他真的要他去杀了那洪村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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