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郢气息沉沉,忍不住抬手捶打在地面:“那还有假?那人便是个疯子。他说为了不让病情蔓延出去,病人暴乱,危及江山社稷,便只能先杀了一部分人。”
真是疯子,不过他以前便是个傻子,现在疯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那时不是听别人说起过,他是为了自保才装的疯?
“大夫治不好?”
“太医都在那里一个多月了,到现在休息都还是封锁的,谁能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不过看这架势,怕是也困难重重。”单郢叹了一气。
单郢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沾沾自喜道:“便连王琅也在那处。”
贺兰毅皱眉:“他怎么也在?”
单郢摇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不是自诩游山玩水吗,兴许是一不小心踏进去那个地方,可笑的是,他不知是不是怕也染上了重病,身边还带着一个道士,一直在神神叨叨的忽悠个不停,你说好笑不好笑,那道士便是从寒山观里出来的那个,叫什么长云的,以前不就是这人诓了你吗?”
道士,寒山观,对了,也就是说她必定也是在那里了。
也对,瘟疫那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去。
她那好奇心强的一个人,那么爱惹事爱招事。
贺兰毅眉眼渐渐冷凝,心底紧闭的心房总是不由控制地被人由内而外撬开。
直到现在,听到她的消息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不管她曾做下什么事,对自己好的,对自己不好的,想一想,便做不到什么坐怀不乱。
被困在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城墙里的那一颗心,虽然看起来像是一潭净水无波无澜,却在不知不觉总循着堡垒的缝隙悄悄地往外流。
城墙的缝隙在无人之处一点一点扩大,不知不觉,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堡垒终将被冲破,强劲的水便瞬间奔涌了出来。
回头想想,在医馆内便该就此离开才对,冷眼旁观便走开,即便是她是死是活,是怎么样了都与自己无甚关系。
那份心思,从一开始便不该有,那个人,从一开始便不该好奇。
以为过了这么久心情总归平复了,但似乎,一直是自己的自以为是的错觉。
贺兰毅按了按太阳穴,可笑自己的口不对心,对单郢道:“你扮成我。”
......
......
“道士,你到底能不能行,你不是说阿弗过几天便会醒吗?可阿弗都睡了几天了到现在怎么还没醒。”高嵩拧着眉揪着道士的领口怒目而视线。
道士抓耳挠腮,甩开他的手,心底郁闷心烦地厉害,指着榻上那人道:“她不醒是有事才不醒,只要定期给她喂水就可以了。以前她这个样子我都是这样照顾她的,醒了以后还不是会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他心底明明清楚阿弗这是要离魂出去了,肯定是去那洪村了,也不事先跟他透一个底,现在白狐走了就只得由他来看着这具没有魂魄的尸体。
而这群傻子见她不醒又是寻医又是问药,还一度怀疑她也是感染了瘟疫,这都是什么脑子啊!
高嵩微顿,似是难以置信但又是无法反驳,毕竟以前的她便是这个样子,原以为现在好了,但没想到现在还旧病复发了。
对王琅道:“......这,现在得怎么办?”
道士指着榻上那人道:“我以前见到的她也就是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信我就在这里多待个几天,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反正刚睡醒她就会睡醒的便是。”
王琅手扶着阿弗的脸,轻轻地将人放下,从榻边起身,朝道士看了过来:“道士,你会招魂吗?”
道士嘴角一扯,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阿弗状态的古怪了。
再这样下去,她以后还难保不会被当做侵占了他家表妹身体的怪物给烧掉了。
可是,阿弗还就是恶鬼来投胎转世的。
这真是矛盾重重了。
高嵩闻言微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王琅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五岁之前,她就像是个活死人一样,要不是现在曾经亲眼见过她能说话能跳,我都以为她会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王琅再一次看着道士,语气急切,道:“我问你,你到底能不能招魂?”
......
......
“那丑八怪醒了没有?”
“昨天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哪有那么容易便醒。”
“他说的能救人你信吗?”
“我倒是信,可你信吗?”
这话引得病房内的人一阵哄笑,又开始说起了丑八怪如何自命不凡。
更是有人道:“丑成这样,要真是大夫便自己给自己治了。不过,也是可怜,被打成那样,怕是不死也得残。”
丑八怪被人丢在一个角落里,周围坑坑洼洼的乱石嶙峋,除却范原和石耳经常来给他送药送水外,没有人敢搭理他。
丑八怪其实是醒着的,断断续续地说着:“江海不与......坂井争其清......雷霆不......与蛙蚓斗......其声......你们这些人,等着看便是,废话真多。”
范原顿了顿,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将水放在他唇上润湿,无奈地苦笑:“看你还有气力说话,显然是死不了的。想死去死不了,真是件折磨人的事。”
随后指尖轻轻按在他腿上,摇摇头:“对了,你腿断了,我给你接好了,但我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阿弗抬起上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动了动腿,又颓废地松下去:“真是祸不单行。”
范原见他一副好似认命的姿态,不知该说些什么,长叹道:“你以前怎么生活过来的,我看你身上伤痕密密麻麻的,看起来遭受过不断的毒打。”
阿弗没说话,小丑八怪是她随便找来的路演,根本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便玩坏了他的腿,真是责备万千。
“不说话是准备认命等死吗?”
“谁说我想死,就打几鞭子还要不了我的命。”
“那你干嘛还任由自己被打,要不是我及时去把谈太医找回来,赵德芳指不定真的会杀了你。”
若不被打,他便不知道粮食不够吃的事,他自然也不会进去那里面。
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想要救人的,最后被打了岂是能咬回她的身上?
阿弗笑了笑,“谈太医身子骨严重吗?”
范原手下微顿,顿时听出几分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味道,手上的勺子却是一颤,小丑八怪被打不会是故意的吧?
但想想,小丑八怪还真有可能做出那种故意煽动别人的情绪来制造暴乱的事。
抿了抿唇道:“谈太医还好,只是腰扭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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