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屋子里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女声。
老张医摇头叹气,捻动着胡须道:“哎!我理解你们。”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李婶已经冲到老张医的面前,揪住他的胡须喊道:“老家伙,你了解个屁啊就说了解,哪个大夫像你这般武断,她还有气呢!该准备后事的是你吧!”
他颤动的胡须往上一扬,被她揪住的衣领掐得他喘不开气,道:“气,气若游丝,早夭......之症,这是实话啊!你们不能...因为我没能把人救活就要大夫的命吧?”
“要你命又怎么了?”李婶一怒,双手握拳就要往他的心口处挥。
李叔和宁怀瑾上前拉住神情骤然失控的李婶。
宁怀瑾皱眉看着他,嘴唇颤抖地发问,“她,生的是什么病?”
老张医抚了抚心口,叹气道:“中毒,不过这毒是母胎里便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导致她身体日渐式微,损伤寿元,则为早夭。”
“而最重要的是,她脉相虚弱,气血亏损,体内似乎还有邪寒之症,这是经年累月产生的,近些日子她是不是受了寒?”
宁怀瑾点头,“她淋了雨。”
老张医点了点头,“那就是了,本来就邪寒入体,这下又受凉,两相冲撞之下这才导致她昏睡不醒。”
宁怀瑾微窒,若是当初自己早点找到她是否就不会让她淋雨了。
他颤动着下唇,“就,没有办法了吗?至少她现在......气息尚存,给她开药,吃了药不就有希望能活过来,您先给她开药再说。”
“……灵芝仙草就算是那般多,但也耐不住天命不可违。只能说她实属不幸,就算体内没有邪寒,单就这胎毒,毒根深中,如今也是无力挽救的。”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
他也不是什么举世的名医,无法从众神口中夺回人命。
老张医自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无奈地苦笑着,朝他们拱手道:“老朽无能,你们还是另寻高人,城里的大夫比起这小村落的要好不止千百倍,如果你们不死心的话,最好还是尽快去城内寻一寻良医吧!”
抬手屈身弯腰,拜辞离去。
李婶还在张牙舞爪地嘶吼着,“老家伙,你别走,信不信我揍死你......”
“你起开,拉着我干什么?”
李叔怒道:“你镇定点,这个时候是能胡闹的吗?”
李婶微窒,看了看擒住她胳膊肘的男人,又看了看那站定不动的宁怀瑾。
鼻子止不住地抽泣了一两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扶着门框朝外边走去,“我,我去熬药。”
李叔摇头叹气,无奈地朝宁怀瑾道:“她也是触景生情,我家那闺女生孩子难产,小孙子出生后不到半个月也是因先天不足去世的,无怪她如今情绪这般激动。”
又安慰着他说,“你也别难过了,办法总是会有的,至少天从无绝人之路。”
宁怀瑾笑了笑,点点头,至少从此刻起他也要这般以为。
......
......
“你终于醒了。”
阿弗听到这句话时,眼前忽然跃出一张少年的面孔。
他似乎是太过惊讶,拿着药碗的手险些将药汁摔下,快步地跑到炕前,迫切地询问道:“你这是醒了?”
阿弗轻轻地点头,唇翕动却发觉嘴里满嘴的苦涩药味,喉咙口如火烧般嘶哑燎炙得说不出话来。
身体也是疼痛非常,神智昏昏沉沉只能一动不动地在炕上躺尸,半睁着眼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可眼前的场景却是迷迷糊糊的,就连宁怀瑾在耳边说的话她也挺听不清。
她闭阖双眸,却耐不住病痛再度睡去。
“怎么又睡了?都三天了......”
......
......
李叔叹气地看着昏睡的孩子,“我看她这样不太好,要不真的得按老张医说的早做准备。”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你也一样听那老家伙瞎说。”李婶追着人喊道。
“请了那么多大夫个个都那样说,你说我还有什么意思?就是做最坏的打算不然还能怎样?”
宁怀瑾坐在炕上替她一遍又一遍地拭着冷汗,无奈地叹气道:“三天了,所有的大夫也都无能为力,你要再这样,我也只能......”
准备后事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炕上传来一阵轻轻地哼声。
宁怀瑾诧异地眨眨眼,确定这是她在说话无疑。
“你是真醒了,还是回光返照?”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
......
“有点烫,你小心点吃。”
阿弗从床上爬起身,掀开被子确实总感到一阵冷意,不由得将被子裹在身上。
伸手手捧过碗,看着白玉般的米粥,心情微漾,舀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听到宁怀瑾问道:“你叫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雨中?你和那场大火有什么关系没有?还有,你还手腕上的伤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太久了,这下子倒豆子般地抖出来,深怕她下一瞬就又睡着了不省人事。
阿弗抬起手腕时,衣袖垂落,一抹深深浅浅的青紫瘀痕赤裸裸地袒露在自己眼前。
阿弗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道。”
她也是受害者,自从自己救了她之后就不曾见到她转醒,自己都没来及问起事件的缘由,又哪知该如何开口。
随后,一声长长地叹气声转响,“我怎么知道?”
她生病喝药,为什么她也要随着一起生病喝药?
要不是看他们喂药一直喂不进去,她也不会爬进来自己喝。
无奈、彷徨的语气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幽幽转响,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气似乎都被蒙上了阴沉的氛围。
而宁怀瑾却是以为她只是一个少不更事,而且还身患重病的孩子,当时事发的时候昏迷不醒,自然什么也无法知道。
自然也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看着她慢慢地嚼着热粥,嘟嘴皱眉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干嘛还要发愁啊?孩子就要开开心心的,要什么麻烦事都交给大人来做就好了。”
阿弗笑笑,却静默不语。
就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才觉得可怕,恍若一个游走在雪地里无根的旅人,白布森森的世界令人惶恐。
吃完了饭,宁怀瑾就朝阿弗道:“今天我想带你进城去看大夫。”
阿弗微怔,不明。
“别担心,就只是看一看大夫检查一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没有。这村子里,镇子上的大夫就是个半桶水,一直跟我说瞎说什么救不了,我不太信,如今你身体也逐渐好转了,我得找信得过的大夫看一看。”
阿弗点点头,没有反对。
这具身体,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好。
若不是自己附身的缘故,她似乎永远在沉睡。
可在他们准备好告辞离去的时候,李婶却一脸的难舍难分,揪着宁怀瑾的胳膊不放,“小宁你真的要把妹妹带走啊?能不能再晚几天。”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她放缓了语气道:“也不是不让你们去寻大夫,只是能不能看了大夫之后再回到此处,毕竟我实在舍不得你们,你妹妹不是还病着,怎么可以跑来跑去?这样可不利于治病的。”
宁怀瑾顿了一顿,很是为难,“李婶,我们兄妹俩知道您和李叔的好意,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赖着你们。而且,我们自己也是有亲人有家的,不可能不回家去的。”
刚从外边回来的李叔看到这幕场景,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这是准备要走。
看着面前的僵局,朝自家女人道:“好了,该放手了,难道要拦着小宁带他妹妹去看病不成?”
李婶被他这一番话告诫着,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言屋子内坐在炕上揪着线团玩得自得其乐的孩子,呜咽了一声后转头回了灶房。
李叔解释道:“你别见怪,她就是想起那逝世的小孙子而已,每次看到孩子都会这般地不由自主。”
“人之常情,不管如何,这阵子都要多谢你们。”
他抬手作揖,被他一手伸出拦住,“你这又是客气了,都说了不用不用,谁没了落难的时候,谁不希望有个人能在那个时候拉上一把,或许总有一日,我们还要感谢自己曾经的善举。”
救了别人,或许冥冥之中反而是自救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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