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阁内,阿弗坐在棋盘一边,托腮看对面的人道:“那夜的那盘棋我们可还没下完,当初说了,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听你的话,也会接受你的安排。现在,继续下吧。”
王休撩袍坐在另一侧,哼笑:“你还记得呢,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着都忘光了。”
阿弗点头,将棋子复盘,朝他道:“开始吧。”
王休凝眉看着她,不复话语,指尖捻动棋子落于盘中。
棋盘黑白分明,阴阳变化无穷,一瞬间便也由一盘死去的棋子活了过来。
阿弗落下黑子,“其实不管结果是怎样,结局已经是那样定好的。”
王休落下白子,“外面的局势千变万化,由不得人去猜测。你以为的事实便该是这样,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这话说得便一语双关了,无不是指如今虽然看似平和,贺兰毅就算取得了帝位,但也不意味着事情就这样结束。
黑子随之而落,间隔不过一瞬。
白子顿了一下,王休抬眼看她:“你不用仔细想想。”
她模样看似还跟个孩子一样漫不经心,时不时地便左右看看,一刻都静不下心来。
说到底,这样的她还是个孩子,像太子一样,也会受人蛊惑。
阿弗道:“不用想,下棋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以前可是被人训练过的,整天整夜给人洗棋盘,洗棋子,多少格,多少颗,我不知数了多少遍。”
想起那些往事,心下一阵酸涩。自己在大雪天里给人洗棋盘洗棋子,如今那人三言两语便想换回她的原谅,似乎太过轻而易举了。
是不是应该在故意无理取闹一点,把以前吃的亏从他身上再吃回来?
深思熟虑之后,阿弗心想,太作了也不好,还是算了。
王休轻顿,以为她说的是五岁前沦落在外的事情,眉眼间不由得生起了一丝对她的愧疚:“以前一直没问过,在王琅没找到你之前,你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棋子落在盘中,声音在静谧的宫殿里响起。
阿弗想了想,落子轻笑:“日子,挺滋润的。”
宁怀瑾对她不错,是真的很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赖在她身上一辈子也够了,哪用来寻这群极品亲戚。
王休没有说话,似是不信。
阿弗落子,锵的一声,十分有力。
她轻笑道:“我不怕输,因为,就算输了,赖账不就行了。”
她拍了下手,目光落在胜负已定的棋盘上:“好了,我赢了。”
“王位人选另有他人,不是太子,也不是我,是外面正人人歌功颂德的定安王,就这般定了。”她抬脚便要走。
王休愤愤然,还没从输棋中回过来神,旋即大喝一声道:“站住。”
阿弗回头,挑眉看他:“怎么,输了便想赖账。大人不讲信用可是会给孩子落下不好的榜样。”
阿弗呵呵开着玩笑,笑意却未达心底:“不过,我这副德行,跟王家人怕是挺像的吧。”
王休怒不可遏地看着她,声音气息起伏不断:“你竟要把王位让给他,你当这是个玩具吗?想让便让。”
阿弗皱眉:“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想给谁便给谁,有什么不好?还有,那玉玺,还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你又能做出什么来力挽狂澜?”
王休愕然,手抚在心口,面色黑沉不定:“你说什么?”
玉玺,给他了,给他了......还是亲手,她这怕不是傻便是疯,疯极其有可能,跟她爹一样一样。
阿弗皱了下眉又道:“不让给贺兰毅坐,难道你们想给林诩坐那个位置?”
林诩那个王八蛋加土匪,自己确实也不想要他做这个皇位,毕竟自己有私心。
若是宁怀瑾以后嫁给了他,他三妻四妾往后宫里填补佳人哪该怎么办?
若是林诩称帝了,以后要是也听信谗言忌惮起贺兰毅了那该怎么办?
那个位置太可怕了,欲望一升腾,谁都能下得了手。
若是贺兰毅便不怕了。
权利还是得握着自己手上好。
王休神色一愕,道:“你说什么?林诩又是何人?”
阿弗转头看他,见他心底的愕然不像是假。
可怕贺兰毅也将林诩保护得太好了,至今还将林诩的身份隐瞒得如此地滴水不漏。
阿弗笑了笑,歪头道:“舅舅,林诩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吧?”
“贺兰毅找到了宁王流落在外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成了蒙茕手下一个勇将,在与大金的战役里那个一战扬名的先锋将军。”
“那孩子,可是宁王和宁王妃的孩子啊,亲生的。”
阿弗看着他越来越黑沉如水的面色,越发地添油加措:“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出于私心,我不喜欢让他当这个皇帝。”
“但如果你们看不惯贺兰毅,那就让林诩上吧,这样似乎也不错,毕竟那林诩可是真真正正的宁王之子,有着皇室的血脉,你们不是最究竟正统吗?”
王休恼意四起:“他贺兰毅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弗挑了下眉道:“好处,他当时不是给过你一座矿山吗?”
王休道:“可他给矿山只是让我......那不是戚淳吗?”
戚淳给他矿山的目的不过是借着他的名义在外私造兵器,训练士兵,为了将来起事能用,为什么会跟贺兰毅扯上关系?
阿弗捧腹笑了笑,恨不得将贺兰毅的狼子野心剖出来给他看:“你还没看出来,你们的戚淳,早就烟消云散了,当初把矿山亲手交托到你手上的,都是贺兰毅。”
“他假扮戚淳,拿我来利用你,跟你说会扶持我坐这个皇位,会给王家享用不尽的恩待,会封你会世袭的爵位,但其实,真的只是骗你乖乖地去给他练兵、锻造兵器而已。”
王休心底一痛,身子往前倾倒,嘴中生出一抹猩甜:“怎么可能?”
......
......
王休扶着心口,身子半倚在棋盘上,手一扫,将棋桌一并扫往地上。
棋子如雨滴子落下,碎成了一池冰渣子。
阿弗转过头去,看着那还冥顽不宁的人。
王休抬手,拭掉嘴角边那抹猩红道:“你就算不要那个皇位,可曾想过自己的母亲?”
阿弗耸肩:“贺兰毅得了皇位跟她又用什么关系?”
相反的,阿弗倒还替王家操心以后的路要怎么办?
杀母之仇,也是不共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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