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地自容,眼睫低垂,拳心渐渐地握紧:“只要您说,我一定做到,拼尽全力,就算付出性命......”
为了母妃,为了母妃,他在心底一直对自己说道。
忍一时所不能忍,把母妃救出来,比起自己的尊严,要重要多了。
贺兰毅看着他冷冷一笑,“性命都没了,您还能做出什么事?保全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如今烟贵妃因病被困于内廷,柳家的人不管不顾,太子您难道就没有悟出来什么?”
太子猛地抬头。
对了,出事了他为何没有先想到自己的外祖家?
他怎么那么蠢,连外祖都不去找,却来祭天台这里自讨没趣。
贺兰毅继续道:“后宫不得干政。如果柳家的人知道了,前去陛下面前求情,陛下会怎么想。陛下肯定会以为朝堂和后宫勾连在了一起,否则,刚刚发生的事情就会那么快地流出去。触了陛下的逆鳞,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太子身心微震。
难怪外祖家至今还没有动静,原来都是在保全自己。
那么母妃就绝非病重这样的缘故。
无非是以病为名,想杀了她。
这样便能无声无息了。
母妃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招致父皇这般怨恨,怨恨到要朝他动手?
太子想不明白,他仔仔细细地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
母妃和父皇的关系一向惹人艳羡,后宫形同虚设,就只为母妃一人。
他甚至以为他的父亲是个钟情一人便绝对不会变心的人。
尽管他是天下的君主,但他这些年对母亲的疼爱有加,对自己更是放在身边亲自教导功课。
他跟天底下所有仁爱的父亲一样。
可忽然却变了,忽然有些面目全非,有些突如其来。
狠心到对他的母亲下手。
但那是他的母亲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自相残杀吗?他的父母在自相残杀?那他也会变成......孤儿了?
太子身子微向前倾去,手握着桌沿,声音近乎低吼:“但那是我的母妃,别人可以做到见死不救,但我不能,不孝不义,又怎么能当得了一国储君?”
贺兰毅朝他倾身过来,俯视着他的眼,目露不屑与鄙睨:“储君只是储君,可以换,不过是一纸诏书而已,您真该侥幸,皇宫里就您一位正统皇子。如今的您终究还不是一国君王,没有本事,就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待您取得了本事之后,再来寻我,再去救你的母亲。”
......
......
门哐当一下便被推开,阿弗正欲睡,听到声音便从床上起来。
哐哐当当的声音越发地响,甚至还带倒了不少桌子上的东西。
阿弗拧眉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样?”
贺兰毅抬手拭着嘴角,嘶了一声,笑着说道:“摔雪地里,摔倒了。”
阿弗轻呵了一声:“摔倒了?真是好笑。”阿弗转身往榻上趟去,将被褥拖到脖子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想要自尊她不问便是。
他顿了一下,见她不过来反而还兀自地趟回床去睡了。
知道她兴许是生气自己没说实话,但说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吧,但她生气了又必须得交待才对。
把心心念念的小野猫找回来后真是一种心理上的矛盾。
既要护着她,又要担心她难过伤心,也不想自己在她面前那般无能为力。
贺兰毅启唇道:“我会把你治好的,那个法子不过是时日问题。今日是为找那个办法,倒是自损八百了。”
阿弗睁开了眼,侧过身子看了过去。
“所以,你找到法子之前便是先伤害自己?”
贺兰毅闷不吭声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才敢走到她床前木榻边,指着嘴角边的淤血:“你不管我?”
阿弗哼了一声,躺在床榻上闷声道:“你有手有脚的,也不是个废人,需要我给你当丫鬟伺候着?”
贺兰毅顿了顿,坐在了榻上,闷闷的笑声从胸腔里传了出来:“抱歉,以前是我一直使唤你,现在换回我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可心底却是充实甜蜜的,恨不得将她一直涌紧在怀内。
阿弗摇了摇头:“别这样,这样根本不像你。”
贺兰毅笑了下,长睫轻颤着,心头的惶恐尤盛:“在你面前,我一直是卑贱如泥的,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当我还是贺兰毅的时候。”
他轻微一顿,又笃定地说道:“真的,我还没想起来,还是贺兰毅的那会,面对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便像是蝼蚁一样,不敢怎样赶都赶不上你的脚步。”
阿弗震惊于他那时候的想法,不知该如何以对,只是从被褥下伸出手回握住了他,道:“那从现在起,我停下来了。”
我停下来了,所有你一定会用追上来的一天。
贺兰毅摇了摇头,将她的手反手握在手上,声音清浅却有力:“不用,你还是继续走,我继续在你身后追。”
“不过,我有一件事很不甘。”他随后又道。
阿弗皱了下眉,总觉得他将要问的问题有些不怀好意一样。
他抬手将她鬓间的发丝拢在耳边:“你的性子为何改变的那般快?在得知我是大祭司的同时也是贺兰毅的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就对我......态度好了起来?”
阿弗抿了下唇,抬手欲把手往后收。
他却是紧紧地压在他的掌心下,沉沉的目光落了回来:“是不是相对于大祭司,你更喜欢的其实是贺兰毅?”
阿弗没有说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淡声道:“我想听实话。”
虽听不出喜怒,但自己也不是没眼力劲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样该不该高兴,如果高兴了,那么自己追逐了那么久竟抵不过一个相识了不过一年的人?有些委屈。
阿弗阖着眼沉吟了片许,摇摇头,侧着身子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这里没有心脏,为了免遭噬心毒蛊的痛苦,我早把心脏给扔了,所以,无论对着那个,好像都......”阿弗指着心口道:“你想要什么我只要力所能及......”
贺兰毅轻笑,放开了她的手,按了按额头:“早知道,我就不问了,问了也是难受。”
心底难受。
怪自己缺失的那五年内,将她带回去却没有做到将她护在羽翼下。
她说的对,自己当初便不该将她给带到那个地方。
在一只雏鸟的翅膀还未有力之前,便已经被人折掉了双翼。
若是有机会,他最想回去的是那五年,弥补她所有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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