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铎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了过来,檐下的浮屠铃也幽幽地转动起来。
沉睡中的贺兰毅睁开眼,抬手将浮屠铃攥在手上,指尖能感觉到它不安分地挣动了几下,但很快地便消停下去。
戚淳也听到了声音,神色不定,瞳孔涣散,眼白充斥着整个眼球,便连眼睛里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翳。
“怎么回事?”他快步地冲了过来,疾步扑到了浮屠铃上:“动了,动了,总算......”
贺兰毅看向了他,沉默无言,眼睛里越发地幽暗,深邃的眸海不像是他往日。
戚淳看向了贺兰毅,清冷的面色少有地浮现一抹笑:“外面出了什么事?浮屠铃怎么好像在动?”
贺兰毅阖着眼眸闭目几息,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戚淳继续追问道:“我确定浮屠铃动了.......是她要回来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不是应该高兴一点吗?......为什么还要瞒着?”
见他沉默寡言,戚淳走到他身旁,落在他长榻的另一头跟他说话,“我们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她回来吗?回来了,该是谁的错,该是谁的魔,谁也逃脱不了。”
戚淳继续看着他,为了等他们醒过来可是等了许久,许久,直到终于等来了今天。
戚淳倾身凑在他耳边笑道:“你怕见她吗?以什么名目见她?会惭愧吗?会自愧不如吧?从你喜欢上她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有罪的。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添加在她身上那份多余的感情。要继续忏悔吗?跪在她面前祈求原谅?要我帮你求情吗?”
贺兰毅唇翕动,目光在浮屠铃上游走:“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九凝山的规矩,你也只能到喜欢而已。”戚淳冷笑:“她根本就没有......”
贺兰毅抬眼,坚毅的眼底泛过一丝冷戾,吐字如金:“那不止,不止只是喜欢。”
......
......
一层一层台阶不断地往下延伸着,越往下面看去,便给人一种悬崖般的即时感。
俯瞰着悬崖,黑黢黢的一方影子,在不断地摇曳着。
像是沉淀在水面上的一成水银。
明明没有风声,烛火却常年不断。
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个一百米的距离,便会有一盏明烛。
烛火氤氲着,黑色的雾气从烛芯处慢慢地升腾着。
一缕一缕的黑色颤绕着,像是小蛇,伸出舌头往外吐着蛇芯。
嘶嘶,嘶嘶。
石阶往下,踩着像是层绵软的纱,软绵绵的,让人脚步一下一下地发着颤栗。
道士脚抖动不断,有些软,心思有些乱。
偏生身侧是两条大蛇。
道士知道它们的存在,阿弗平日里嫌弃它俩老爱秀恩爱给扔进小竹筒里关禁闭去了。
变成大蛇很吓人,便是那身上的蛇鳞片密密麻麻的,有时候看着他自己便是身心发颤,恨不得离着蛇远远的。
白虬冷眸一抬,大嘴噗呲一声张开,那两颗獠牙上还带着口水。
涎水不断往嘴外边留着,扭头便是一口将他给含在嘴里。
道士的惊呼声还在嘴里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两眼翻白。
见他僵在面前纹丝不动,白虬乐不可支,伸出蛇芯往他身上渗出血迹的伤口舔了舔。
蛇芯一卷,便将血液给尽数扫到自己嘴里,但却还面带嫌弃道:“这身子有些臭了。”
......
......
两侧都有死人,石阶上尽数是散落的金银铜器。
尸骸遍地,但也金银满屋。
两幅本来截然不同的画面却同时安排在了一切,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越到里面,墓**的空气也越发地稀薄,阿弗有些喘不开气。
扶着墙壁走着,脚步踏不出声。
身后传来一阵打碎了什么的声音,回头望去,是道士跌跪在石阶上,整个人伏跪着,旋即,身子一斜便从石阶上滚落下去。
阿弗站着不动,余光朝白虬瞥了一眼过去,白虬耸了耸肩,蛇尾一卷便将人给重新裹在尾巴上带回来。
蛇芯上道士脸上甩了又甩,直直将人给扫醒过来。
道士砰地一声惊醒,身子蹦而跳起,险些撞到了石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内起起伏伏,直到恢复过来了神智。
阿弗道:“你还是回去吧!”
道士一脸舍命陪君子的无知与无畏,直摇头,“不要,我不要走,既然下来了就没有道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说过如果拖我后腿,你会自刎。”
阿弗从周遭满满的墓葬坑中拔出一把青铜短匕,“来吧,剑在你手,如今就是表现你对我是否忠心不二的时候了。”
道士咽了咽一口口水,将短匕握在手上掂了掂,份量够足,历史够悠久,顾左右而言他:“带这个出去做留念可以吗?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阿弗点头。
都这种时候了都不忘沾点小便宜也就只有他了。
但道士也算有心,能陪着她走这么久,若是别人,不是吓疯便得痴傻。
“嗤,这坑又不是给你挖的,你同意个什么鬼?”
道士只顾着欣赏短匕,却没意识到阿弗的眼睛一直在注意着他背上所靠着的石柱。
“道士,你起开。”
“我累坏了,能不动就别让我动。”
身后的白虬钻了出来,蛮横地将他叼起便走。
阿弗对他再次说:“你如果真是为我好的话,就不要死在我眼前。”
道士执拗着还不肯离开,“我如果死的话,难道你还会为我掉泪了?”
目光透过挡在身前的阿弗,看着刚才自己贴背而靠的石壁。
青灰色的石壁,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十足地平常普通。
高且笔直,立在朱红宫门的前面,挡住了他们所用经过的道。
“我又不是鲛人,眼泪还能变成珍珠,没用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赶紧给我离开,否则......”
“阿弗,前面。”道士忽然惊恐地指着面前石柱上端流出来的潺潺鲜血。
鲜血将石柱一遍一遍地浸红了,在墓**明烛的照亮下,看起来寻常普通的石柱却隐隐有什么东西展露出来。
看起来像是纹饰,像是古字,像是炮烙之刑那根被火烤得发红滚烫的铁柱子。
阿弗一步一挪地往前走,手伸了出去,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地想要贴上那根石柱。
道士心下一紧,余光瞥见阿弗眸里的血色,身子冲了过去,将人扑倒在一侧。
“阿弗,阿弗。”
眼睛里的血光已经消散了不少,但眼角通红一片,不受控住地朝着那石柱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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