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小女温文儿,老妇温茂氏。”老妇人搀扶着少女,迈着脚,一深一浅地走上前。
少女坐下后,可见左半边身子骨残缺,看上去就像个恐怖的怪物,可却笑容灿烂,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而老妇人虽身子佝偻,却是依旧用着自己的绵薄之力搀扶着她,抚平了她鬓间头发。
阿弗抬头:“你们怎么死的?”
老妇人叹了一声,垂下头抹泪。
“我们都是被村民当做妖怪打死的。”说这话的是身旁的少女,但她此刻歪着头,一脸的天真懵懂,好似根本不知死亡为何物。
“很疼吧?”
少女点点头。
阿弗想了想,有些瑟瑟发抖地耸了肩:“是啊,我现在想想,也还是会很疼。”
少女微微一愣,从阿弗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心悸,紧紧地抱住了自家母亲。
老妇人摸了摸少女的头,示意她乖乖地别说话,才朝阿弗道:“这也不能怪同村的人,他们也是怕了那头妖怪,看到文儿的样子才会认为文儿也成了妖怪,怕她咬人,怕吃了他们,怕她伤害到他们自己家人,这本就是人之常情的事。而且......”
阿弗抬起头看她,松了松手,目光渐渐冷凝,声音微凉:“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借口,人之常情就是所谓的漠视生命的尊严吗?不过是他们害怕,选择杀人灭口的一个理由。”
“你以为你们死得光荣又伟大,你们的忍辱偷生换来的都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对待而已。”
“说不准,他们现在就在开宴会庆祝,太好了,终于把那对母女给解决了。”
阿弗不知道自己还要气些什么。
明明这事不关己身,明知人已经死去挽回不了的事实,可温文儿的事情让她想起过往的自己也就是死在人之常情手上。
平静的心湖在沸腾,心底的熊熊烈火随之燃起。
因为恐惧害怕,就可以草菅人命,视律法于无物。
这样愚昧的百姓呢!
同样愚昧的又都是谁?
他们,还有她们。
她们以为这是应该的,可恶的应该。
老妇人没料到阿弗竟会如此激动,愣了好一瞬才叹一叹气,“我生文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文儿自小就心智未开,比同龄人还要心思单纯,像个什么都不懂不知情的小孩子。
十岁那年我一时间照管不住,却让她在河边戏水时掉了河伤了身子,从那时候起她的心智就越发退化了。
我不知道村里的小男孩常在她后边扔小石头,也不知道村里的长舌妇在背地里骂她是个傻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如今死了也好,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母女二人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有人那样欺负我的文儿了,娘现在知道了,就不会再任由别人欺凌你。”
老妇人对着少女温声说着,眼角含笑。
阿弗垂着头,指尖攥紧,“是啊,没人再可以欺负你们了,谁敢欺负鬼呢!可是,事情又怎么说得准。”
“人往上走,成人,往下走,成鬼。地狱里,多的是比人还不堪的恶魔。”
“老婆婆,你以为你躲开了,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逃避。”
“退让带来的基本都是得寸进尺,到了下面,就别妄想得到什么尊重和心疼。”
老妇人身子微颤,嘴唇也有些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的袖口,深深地扣了进去。
“老妇人身前从未做过恶事,为什么要下地狱?”
阿弗笑道:“你想上天堂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里是东方。”
“可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里,弱肉强食勇者胜。”
“我无法帮到你做什么,只是你下去后,不要再那么逆来顺受了,太过卑微的鬼,会被埋汰,会被打压,那里人情世故和阳间无一例外。”
说罢,看向了温文儿,“温文儿,你呢?”
温文儿虽然意识听到阿弗提起她的名字时,她却抬起了头,对着阿弗看了看,好奇又天真。
随后笑了起来,“小妹妹,你真好看。”
阿弗久久没说话,在少女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故意咧嘴笑了笑,“姐姐也好看呢,真的。”
温文儿抚了抚脸,怯意地笑着,“我娘也长得好看啊!我随我娘。”
老妇人看了看阿弗,又看向了自家闺女,宠溺地笑了笑,只不过,脸有些僵硬,褶皱的脸上像一层树皮。
阿弗朝她们指了指路,“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该下去了。”
老妇人顿了顿,朝阿弗投去一眼质疑之色,“你,是鬼差吗?”
阿弗脸色一僵,没说话。
老妇人眉皱得越发深了,指责道:“你不是鬼差,鬼差不是这个样子的。”
似乎是打定了什么,拍着桌子道:“你既然不是鬼差,凭什么安排我们的来去?不,不,我不下去。”
“我们要离开,离开这里。文儿,快随娘起来,咱们快走。”
“不能下去,那里太可怕了。”
她虽然不知道,但这姑娘跟她说的这一番话便令她心生怯意,她不想去,她害怕会再遇到在人世间的那一遭。
温文儿似是有些不解,懵懵懂懂地随着她娘站起来,手慌脚乱有些不知所措。
“娘,怎么了?”
“你怎么了?文儿怕。”
“文儿别怕,随娘一起跑。”
阿弗将蜷缩在身旁睡觉的小黑抱了过来,捋了捋猫毛:“跑,跑哪去?”
阿弗斜眼看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企图逃窜的老妇:“你下过地狱吗?你知道鬼差长什么样子?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是鬼差?”
手上的猫儿喵了一声,抬起尖锐的眸子,泛着绿幽幽的茫光,肉爪抻开,爪牙凸显。
“只要进了这,就没有跑得出去的。”阿弗道:“快下去吧,天要黑了,再不走就看不清路了。”
老妇人身子一颤,又怂了,“你真的是鬼差?”
“哪还有假?”
老妇人神智涣散,喏喏地点点头,“既然,既然这样,那,那鬼差大人,我这就下去......文儿,娘该回去做饭了呢,文儿想必也饿了。”
拖着女儿起身,这会温文儿却反扶着母亲的手,十分地体贴,撒娇地依着女人的手,“娘,我扶着你,等下你就得给我做烧鸡吃啊!”
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随着前边的火照之路徐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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