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毅没有说话,依旧凤眸深邃地看着卓思扬,目光渊远悠长,平地无波,却隐隐地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
王琅见他不说话,卓思扬也不说话,还含羞带怯的,场面一丝尴尬极了。
难道就只有他一人生闷气不成?
“阿毅啊,我跟你说,这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巧舌如簧两面三刀阴险狡诈勾三搭四的,你不要栽倒在她头上。我这次就是被她害得才成了那样,你知道那凤山镇的土......”
卓思扬见他竟要将自己的底给抖了,生怕他说出自己在土匪屋子里待过一事,愤愤然地抢白了他的话道:“你谁啊你,胡说八道冤枉本小姐的名声,再敢乱说我拉你去报官啊。”
又两步三步地便小跑到贺兰毅身前,委屈地说,“王爷就在这里,烦请王爷为小女评评理,小女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可他偏偏装着跟小女十分娴熟一样,一个劲地污蔑小女声名,烦请王爷做主。”
卓思扬想的便是贺兰毅一路护送着她回的家,必然是对自己有几分情义所在,不管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抱紧大腿就对了。
要不然,真的被这熊给抖的底都没了,那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葫芦见到一贯以来对他挺好的姐姐,还曾给她修过凳子补过屋顶的姐姐,如今竟变得如此翻脸无情,更甚者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冤枉公子,甚至扬言要抓公子去报官,生气地站了出来,指责道:
“姐姐你说谎,你以前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为什么就不要我们了,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们?自你走后,我和公子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可你怎么这样,太伤人心了。”
葫芦痛哭了一阵,又跑会王琅身边,啜泣道:“公子,我一定不会像姐姐那样弃你而去的。”
王琅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扬唇说道:“好了,不要哭了,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走那是迟早的事,早些甩开倒也早些干净。”
“可是公子你不....不难过吗?你明明也很难过,到头来还要....安慰我,那样的话我就不要难过了....”
卓思扬有口难言,嗫懦地说道:“真......真不是我......啊!”
心底压抑不止地狂吐苦水,“大人,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他们现在指不定说自己有多坏,我在他们眼底就成了六亲不认的蛇蝎妇人,都是你的错。”
阿弗摆手笑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贺兰毅皱了皱眉,于一片孩啼声中启唇:“你先出来,我有事要问。”
这句话是对着卓思扬说的,但又不是给卓思扬听得,除了阿弗谁也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王琅轻蔑地一挑眉,对贺兰毅道:“阿毅啊,看来你们认识,还很熟,我竟料不到你会看上这样的人了,这左看右看的都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忽然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了,我记得你们现在是邻居,不过这也太快了吧,难道你忘了我了,可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可你才离开我多久,就这也把我的话给当成耳旁风了。”
卓思扬眉梢骤扬。
阿弗心底打了个突,说道:“狗男男,好龙阳。”
卓思扬被阿弗这话吓得一惊一乍,“啊”了一声,这才慌慌张张地捂着嘴,心想:“大人,虽然我也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太那个了,但你这想法也......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肯定不是。”
阿弗摇头,正色道:“不,你不知道,田伯光的确有那样的喜好,我曾亲眼见他左拥右抱过男人,还对女人弃如敝履,我猜定是你这邻居早就被一同带歪了,这王琅,确实是个祸害。”
如此郎艳绝绝的贺兰毅竟同王琅有一腿,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不过,当初看到他和林诩举止亲密无间,明知林诩身份有异,却还是将他带在了身边,原来早就有什么苗头在里面。
不过,这贺兰毅既有了王琅,又何苦勾搭林诩?
卓思扬又大喊了一声,“啊!”
阿弗不解:“你又一惊一乍做什么?”
王琅瞪了一眼过来,“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嗓门大是吧?”
卓思扬捂着嘴,心道:“大人,你说什么,一会儿田伯光一会儿王琅的?”
阿弗轻笑,“这田伯光也是化名,王琅才是他真正的名字,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有一种让你五雷轰顶的感觉?”
“怎么,怎么会是他啊?”
阿弗挑眉,好似有什么八卦在里面,笑道:“他又怎么了?以前可曾听过他的艳闻?”
贺兰毅很不耐烦地看着卓思扬,上前并加重语气道:“我有事先询。”
王琅抬腿大步上前,“阿毅,你还真是无情无义啊,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正眼都不瞧我,我跟你说她在凤山镇简直闯了大祸,心肠黑得都成什么样了,你要找人把她关起来,最后是让她从此出不得家门,免得出去一次死一堆人。”
卓思扬瞪了一眼王琅,忿然道:“我跟你有仇是吧?三番两次欺侮我,别以为你姑姑是皇后我就怕了你。”
同时在心中暗道:“大人,如果你说这人真是王琅的话,那就跟你说的龙阳有几分可能。”
这王琅厌恶女人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其中也有一段难以言喻的隐情。
魏帝与王皇后也算少年夫妻,恩爱有加,可十年间王皇后都未曾有孕,郁郁寡欢,便思念家中亲人,王家女眷受昭进宫时便也带上不过五六岁的王琅一起。
因为天资聪颖又长得粉雕玉琢的缘故,皇后颇喜,将养在身边。然过了不久后皇后也传出了喜讯。于是这“送子仙童”的称号就因此落在了他身上。
京城里不少年老色衰却没有子嗣为依靠的贵妇人、成婚不久的新婚妇人,一一找上了他,一瞄准机会将要将他给抱在身上,蹭蹭福气。
然而世事便真的如此狗血,抱过他的妇人接二连三地便都传出了好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生父就是他呢!
渐渐的,也不知怎么的又传出了一举得男的谣言。
平民百姓中祈盼生子的纷纷蹲在大马路边上守着王小少爷的出行。
一次花灯节上,王琅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门游玩,一疯癫的妇人冲了过来,将看灯的王小少爷抢在怀里,一个劲地哭喊,原来这妇人因为失子神智失常,将别人家的孩子错看为自己的孩子。
王家的府卫又护住不力,还竟愚蠢到高喊“少爷被抢了”,此言一出满场轰动。
越来越多的妇人都借着救孩子的名义上前抢小孩,更甚至还有男人帮着女人强抢,场面一度混乱。
王琅从那次后昏迷了将近十日,醒来之后性子一反常态,也不爱笑了,没有一丝孩子该有的天真,更是对所有的女人敬而远之,即便是自己的母亲,要接近他也要先行询问他是否同意。
过了许久,这样的情况才微有好转,但也只是收效甚微,只是不要太过大胆地触上他的眉头就不易出事。
因为他就曾亲手杀过一个服侍他喝药的奶娘,当初还只有七岁。
王家人渐渐地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女人更是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女人对他敬而远之,那男人便不一样了,趋之若鹜地冲了过来,于是他也就成日里泡在男人堆里,伺候梳洗的,端茶倒水的,洗衣做饭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他又长得男生女相,又时常被人调侃倾国倾城,可他不以为愁,反而将这名声宣宣扬扬得到处都知,同时养成了纨绔子弟的怪癖,好**,好华衣,好美食,好骏马。
有一年与众多狐朋狗友商议跑去摄政王管控下的衡山营里踏春,摄政王下的兵是十分重视军纪军规的,又怎会容许这群纨绔子弟在军营里乱来。
可他们都是大户门庭的子弟,守卫的副将又不能全部得罪,孰知王琅竟偷偷地闯了进来,最后看上了一个在练兵场上比武胜出的男子,此后便一个劲地往他身前凑。
没想到这人就是摄政王家刚回京的世子,这世子也算是个正常的有为青年,又怎么屈服于他的淫威下?
可他不知怎么说服了皇上,竟让他也去了衡山营里历练,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两人不多半月就同桌而食,同帐而寝,反正有多艳情就有多艳情,在当时可算是轰动朝野。
最后摄政王知道后,一气之下竟罚了他家世子一整年都必须待在军营里都不许回家不准休息不许再也王琅见面。
就连王琅也被家里人囚禁起来,后来便传出了王琅为了这世子而与家人抗争不得,最后情殇之下逃出外边醉情于山水而终年不归京的后事。
阿弗一开始确实是抱着八卦的心听得有趣,可越想越不对劲,眉心紧抿,急忙问道:“王琅离京大抵是什么时候?”
卓思扬一顿,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管问就是。”
卓思扬生着闷气发不出,只好抬头瞪了一眼王琅,听说这人生得比女人还要美,现在京城里花楼里都贴满了他的画像,可现在裹成这样也看不到人面,泄气地说道:“喂,那个,你当年什么时候离的京?”
王琅蹙眉,余光瞍了一眼贺兰毅,随后神态鄙睨,语气反感地冲卓思扬说道:“关你屁事。”
卓思扬心底只想骂娘,恨不得也随着他骂上一句,可她好歹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又怎么可以出口说脏话。
阿弗却在心底替她骂了一句娘。
卓思扬哑口无言,蠢蠢欲动让她也想出口成章。
娘的,当个鬼比当人痛快多了。
贺兰毅点头道:“崇平七年。”
阿弗破不接待地追问:“因为什么?”
卓思扬微怒,不满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是因为他们俩的事世俗难忍,何况他们家都不普通,一个被关在军营里,一个被关在家里,就是这么简单。”
阿弗:“让你问就问,废话那么多。”
王琅:“卓思扬,你自说自话做什么?打死谁啊?再说一遍。”
贺兰毅:“你先出来,我跟你说。”
阿弗作小伏低道:“那些事或许跟我的死有关,你若不问我冤魂难消,以后怕是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得做孤魂野鬼,难道姐姐你忍心?姐姐,我死得好冤的,尸骨无存,渣渣都不剩......”
“态度别转得太快,有事就喊姐姐,没事就对我呼来唤去吆五喝六的,当我闲得啊!”
随后心底忍不住乱想:“果然是鬼,还是个阴气重的小鬼。”
“姐姐姐姐,求你了,我还是个孩子,小白菜啊......”
“卓思扬,你有病是吧?扭捏作态的。”
“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你出来。”
“你闭嘴。”
“求你了,姐......”
卓思扬抱头蹲下:“别吵了,你们都给我安静,别吵了。”
......
......
长街上人来人往,不免好奇地对这个当街发疯的女子投去八卦的一眼。
卓思扬若有所感地抛去一记刀眼,顺势将路过的八卦群众恐慌得四下盾逃。
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随尘而去,铃叮铃叮的声音踏尘而来。
阿弗挑了一下眉,心神寻着铃声方向疾驰。
卓思扬心底大震,很快地便分辨出了什么。
这是风拂铃声。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风浮动旗幡,撩起了幡布上系着的银铃铛。
路上的人不由得为此侧目,纷纷驻足勾头一探。
旋即,道士的声音传了过来,“看相算命,驱邪祛厄,镇宅报平安。”
卓思扬心底一震,是道士,终于来了,想也不想便拨开跟前的人便快跑了上去。
王琅见状不解,“你干嘛去?”想拦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再一抬眼,果然见人活似泥鳅一样滑溜溜地逃开了。
靠,吃错药了,跑这么快!
卓思扬挤向人群,便似细小如牛毛的泥鳅滑入深海里,探寻无迹。
贺兰毅皱眉,想要追上去。
王琅一手欲要搭往他的肩,歪头看他,勾唇笑道:“怎么?这么着急就要去找她啊,你们关系可真不一般。肯定是她最先缠上你的吧,跟我说说呗,或许我还可以给你参谋参谋你们到底可不可行,不过兄弟我可先跟你说明一下这卓思扬的人品确实不怎么......”
“都这么大了,别还是这么无聊。”贺兰毅侧头闭过他的手,长剑挡在身前将他拨开。
王琅胡乱地摆了摆袖子,背着手放在身后,勾着唇角肆意地笑着,望着那隐没在人海中的背影,说道:“无聊,无聊总比无心要好吧!”
“葫芦,咱们也一道上前看个究竟。”
葫芦学着他背着手,有点乖地跟随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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