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根骨钉,每说一句,便换一个人头,扎在身体内。
四肢钉在棺椁内,除却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眼前施刑人,动弹不得,反抗不得。
脖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放血,四肢被拆卸,筋脉更是被恶意地挑断,声带被破坏,脸被划烂,快速地让人捕抓不到那处疼痛,窒息的痛苦,身体的创伤。
阿弗一直看着那些对自己怨毒不已的他们,一开始不解备受尊重敬仰的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怨愤,后来便释然了。
他们其实是在怕啊!
人类的罪恶,有一半是因为对厌烦的恐惧产生的。
自诩通鬼神,其实心底最怕的还是鬼神。
而阿弗不尽触碰到他们的地位权益,还直接捏住了他们的命门。
越是高风亮节的圣人,越是不准自身存在任何脏污。
他们需要清扫干净那些会影响他们圣坛的灰尘。
刘邦步入晚年后开始忌惮曾经打天下的功臣们,结果臧荼、张敖、韩王信、彭越、韩信、英布等先后被废杀,英布还起兵反了,刘邦抱病亲征才平了他。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所以他们身边才会炼化无数的护坛武士。
自己若是再表现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就真的如他们所愿了。
阿弗笑了笑。
“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没想让你们这么害怕,我很抱歉。”
……
……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
月色舒朗清绝,映照下的窗棂也徒增了三分美景。
烛花爆开,火花四溅
白狐面具在盈盈的烛火下晕开美丽的光泽。
面具下的眼睛如如偷饮了酒后那般醇红,勾人媚骨。
面具上的樱桃小嘴美妙无双,单单一副假相就足以勾引人沦陷进去。
白狐樱桃小嘴下的唇瓣却是直勾勾的,像一根发黑的骨钉,直得看不出半点倾斜,弯曲的角度,黑气森严,令人触之心底一寒。
“我让你笑得出来。”
“还差第九根棺材钉便大功告成了。”
“再受一遍这种罪是不是很痛苦啊!”
白狐心情很愉悦,从他的面具上便可见一二,他的脸始终是笑的,但今日格外地妖艳。
“噗!”
气泡的声音,袭卷而来。
白狐眨了下眼,有些意外,“呵!有些意外呢,如今长大了,学会反抗了,这是养了个什么白眼狼啊!”
“都看错你了,都看错你了。”
“你的罪,从他带回你的第一天起,便注定了,罪无可赦。”
黑色的棺椁里传来沉重的压抑的哭声。
白狐倾身附耳上去,因为他听到她的求饶。
“放过我。”
“我交代。”
他想听清楚一点,凑耳附近。
敌人的求饶,对于身为对手的自己,听起来就无比的欢愉。
“来了,这下你可以说了,慢一点,我也不急。”
“什么?你把它藏在哪里?”白狐耳朵伏得更紧,贴近,贴合,严丝无缝。
“告诉长老们,便放过你一遭,那东西到底藏在那?”
白狐嘴里低低地照着她所说的话念着,一遍又一遍。
“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
人在极其无奈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这种比悲嚎更为沉痛的滑稽感。
古人评价其“真名士自风流”,阿弗认为这是一种黑色幽默。
“......”白狐。
旋即拔身而起,双手高举,暴怒:“都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
九骨钉棺,一切戛然而止。
白狐并不开心,尽管这一切就是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可如今却是掩着面,也难以抑制那哭嚎到最后接近干嚎的嗓音:“因你而起,那便因你结束。”
“结束了,孩子,终于不用在担惊受怕了。可以回家了,我们这就带你回家。”
起身,将棺椁抱起。
可是为时已晚,因着脸侧贴合极近,耳朵被吞噬,一侧的脸颊被含入。
半边脸在消失,亦可说是棺椁吃掉了自己的半张脸。
美丽的白狐面具映照着盈盈的光火,烧得人心底灼热滚烫。
脸上的刺痛让喉咙张开,发出嘶哑的叫喊。
空中吹开一树的鸦啼,其实是乌鸦间的一种声语的交流。
它在告知它的同伴,那里,有血,可以吸食,而且还很甜。
枯藤在夜风下瑟瑟发抖,迎来送往不知多少乌合之众。
绝美的脸庞开出了绝望的花蕾。
花蕾,开花后却是一副吃人的面孔。
吃人的面孔在做着狰狞的动作。
半侧白狐面具破碎,依然遮盖不住那绝美的面庞。
即便是瑕疵,依旧是“可爱”的点睛之笔。
阿弗眉眼弯弯,双手合握,静静躺在棺椁内,化屠夫的凶残为一笑。
……
……
长云砰地一声撞开起居室的门,一眼便瞥见了那黑色拔步床,当即三四步便冲了过来。
肩上架着的黑猫当即跳下他的肩,上前抬起肉爪摇了摇阿弗。
“大人,醒醒。”
长云看不见阿弗,唯独见到地上昏睡的人,目光尤其在他面上覆盖的面具多加停留,抬手去掀:“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手被当空拦下。
昏睡的男人恢复神智,捂着心口一阵猛咳,“臭男子,拿开你的脏手。”
长云撇了一声,心道:就你香,喷出来的血都自带香气。
男人甩开他的手,一边咳着血,端的是梨花带雨,走路摇摇生姿,往阿弗身旁走去,跪地不起。
“别杀我,我也是被那些东西给控制住,完全受他们的支配。放过我,我还可以替你拔除身上的销魂钉,解除幻境。”
长云有些懵懂,但看到一旁的黑猫站得笔直,定是眼前又出现了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当即从袖口内翻了个小瓶子出来,倒出里面的牛眼泪两眼一抹。
眼前,霍然一亮。
恍若东方月上,照耀得如同万顷玻璃一般。
眠鸥宿鹭,阒然无声。
无量天尊,有个女鬼正躺棺椁里啊!
该不该收了,可那猫怎么一脸怨愤地盯着我?
阿弗被唤醒时,身上的骨钉还没拔除,便听到他这一声略带威胁的求饶,不禁眯了眯眼。
他很识趣,他供奉的那几位长老此刻已经无法再庇护他了,他要迅速找到下一个人接盘。
而阿弗下在穆其和瓒身上的灵蛊,本就是会因为魂血之间的某些亲密联系而转移到供养人身上,可他身上刚好附上了那几位,这家伙更是心狠手辣,在临死关头将蛊毒转移到那几位头上,才侥幸逃得一死。
阿弗点了点头。
白狐当即起身,拔除了骨钉。
刚一出棺椁,阿弗便翻脸不认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手掐住他脖子。
“你说过放过我,却还动手。”他瞪着眼,一张脸涨得通红,似是难以置信。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长云抱着断剑腹诽,竟真信鬼说的话。
阿弗扬了扬唇,忽视了一旁那捣乱的道士:“你杀了大白,这就是我动手的理由。”
白狐眼眸一黯,立即道:“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阿弗兀自发笑:“当牛做马,你是狐狸吗?”
白狐:“……我只是个人,会些巫术,意外得到那几位长老的垂青,他们也教导了我好些……”喉咙一松,下颚一痛。
阿弗捏住他的下颚,抬高。
自己现在也很累很难受,很想躺着休息。
更怕他一个翻身而起,先下手为强,那自己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趁着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道士一只猫,她就嚣张这么一回。
阿弗舔了舔唇,血眸深郁:“你连尾巴都没有,凭什么让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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