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蔺承钰已经是习武多年,颇具男子的威严之气,平时不是不发火,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少言寡语,沉浸在自己偏爱的画作中时更常常忘乎所以,所以给人的感觉性情温和尔雅。
但,卓思扬知道,这种人不是不爱发火,没有脾气,而是不屑与你计较。
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他都会大发雷霆。
而他的底线也便是他所钟爱的那堆破纸。
在她的眼中虽是破纸,可在外人的目光那却是千金难求之物,卓思扬想,大概是那些买画之人曲意追捧吧!
曾经就因为有一次她贪玩故意把他新作的画作给添了一点墨,最后他生气地满院子追着她打。
要不是被外祖母劝住了,自己那还能这般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就连外祖母都说她这小儿子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惹,而外祖父却笑称这小儿子比起前头那六个更有个性。
大概是因为前头六个舅舅都是小时候特别听话乖顺的缘故。
可这一个哪有个性了?
简直就是一个暴脾气的画疯子。
就在她想要反驳的时候,冰壶却立即磕头跪地,道:“少爷,您不要责怪小姐,这件事情完全是奴婢的主意,小姐一点都不知道。”
“是奴婢知道小姐很喜欢那件火鼠皮,为了让小姐高兴,自作主张便找了护卫去把人绑过来的,小姐全然不知实情。”
“后来,小姐知道了也为时已晚,奴婢已经犯下了大错,小姐也对此惩罚了奴婢,所以您不要再责骂小姐了,要骂就骂奴婢好了。”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冰壶每说一句话便磕一个头,直到最后将头磕得额头青紫红肿,依旧不肯罢休。
卓思扬一开始对她自己认错有点不得其解,但看她始终将责任归咎于她自己的身上,随即也便原谅了她。
算她忠仆懂得护主。
蔺承钰神情骤冷,看着面前这俩演戏的主仆。
这外甥女自小欺善怕恶也不是一两日了,可是却被宠得无法无天,丝毫不知悔改。
要不是因为上巳节时她误伤了翰林院一编修小官家中一庶女的容貌,导致自己“名声大显”。
虽说翰林编修官小人微言轻,自然也不敢对她这个詹世府家中的独女生怨气。
可是那小官也是个胆小的,生怕因为这事开罪了顶头上司,于是便一尺白绫让自己那庶女自尽了事。
而那庶女在家中又是个不受宠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于是遵从父令自尽于粱上。
孰料这事被人揭露出来了,矛头甚至直指卓思扬头上,即便她卓思扬真的有点冤。
虽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最后还不是也赔钱和解了事。
但京畿里对她的风评是越来越差,长姐为了让她免于被人指责,所以这次趁着自己要来看望在祖宅养老的父亲,顺便把她这个麻烦也塞给自己。
他倒霉,冰壶也倒霉。
这冰壶是她的人,不为她说话又能为谁出声。
看着那地上磕头不断的人,蔺承钰心烦不已,道:“别磕了。”
冰壶抬起头,额上青肿异常,甚至血迹斑驳,道:“不,奴婢错了,奴婢该罚,奴婢先给少爷小姐赔罪,然后便去给那两位少爷磕头求情。”
蔺承钰冷眼瞧着卓思扬,道:“不需要,冰壶你也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错了没用,真正需要认错的人知道错了便好。”
卓思扬嘟着嘴,满脸涨红,心底暗骂道:什么跟什么吗?
这事本来就是冰壶出的主意,孰料最后事败了而已,要不是忽然闯出个人给他们救,让他们有了靠山可以依仗,要不然她现在已经将那衣服给拿到手里了。
蔺承钰从垫着青缎的交背椅上起身,从卓思扬身前走过时看也不看她一眼。
出了门他便对门外的言恺道:“准备一下,等申时一到便启程出发。”
“还有,给卓思扬配几个护卫,随时给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话落自己又咬着牙,改口道:“无事还是不要让她出来走动,要离开了真是怕她再弄出什么祸事来。”
言恺点头,看着自家少爷今日气成这副模样恐怕这表小姐真是惹到虎须了。
难道不知道自家少爷正在寻那小孩吗?
不过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这寻寻觅觅,那人竟然就在他们自己眼前,要不是闹了这一遭恐怕少爷还不打算启程呢!
正欲抬脚而走,却见自家少爷忽然止步不前,朝自己询问道:“那孩子呢?”
......
......
看着自己的婢女还在地上跪着,卓思扬心底也生起了一股不忍,毕竟也是伴了自己多年,这次要不是她给拦着,蔺承钰估计还不会那么容易便放过她。
携起她的手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手背,赞赏地道:“冰壶,这次你干的不错,虽说没有把东西拿到,但看在你这般护着我的份上,我便不怪罪你了。”
看着她那额上的血印,道:“额头伤成这样,好歹也是女孩子,等下请个大夫看一下吧!”
冰壶笑道:“小姐,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当得一说。”
卓思扬摇头,“不,已经很少会有人如你这般忠心耿耿了。”
冰壶笑了笑,恭谨地收回了被她执起的手,放回自己身前,“小姐,奴婢没用,没能替您取到东西。”
卓思扬眉梢一扬,想起那事便郁郁寡欢,要不是因为那两个野蛮人,自己也不会被蔺承钰喷成这等模样,等到将来回了外祖母外祖父那里,还不知要被他诬陷成什么模样。
她狠狠地咬着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一次不要让我遇见那两人,不然你的仇、我的仇都要一起从他们身上清算回来。”
......
......
“少爷,这房内的两位客官刚刚便走了。”
蔺承钰气息一窒,皱着眉问:“走了多久?往哪走的?”
第一次看到比自家老板还要尊贵的主子,店小二说话都瓮声瓮气:“差不多是他们前脚走的,后脚您便来了您。至于往哪走,这就不知了。”
蔺承钰面色骤冷,转身朝门外跨步而走,不料却撞上了一个身着黑白道袍的道长,朝他说了声抱歉就急忙往外赶去。
玄真子被他那一下子猛地一下撞得旗幡晃动不止,身前却已经不见了那人,徒留一句抱歉还透过空气传了过来。
玄真子站在客栈大门外撇了撇嘴,掐起两指一捻,气息猛然一窒。
气闷不已走出去,仰头指天呐喊:“又来晚了,每次都这样,天要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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