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熊楚带着醉意,双目迷离地开心笑道:“我今日方知世上有你这样一位知音!你可知我后来如何报仇么?”
元夕摇摇头。
仡熊楚道:“我那日虽被救下,但和你一样被迫服下蛊毒血皇。七叶谷的人只能帮我压制,却不能完全解蛊。为了活命报仇,我悄悄回去找出母亲留下的上古奇书,带到谷中潜心修炼。”
元夕暗道:原来我和蛊师中的是一样的蛊毒,怪不得那日说起血皇时,蛊师神色有些不自然。
“因我确实于此道悟性极佳,不出三年,已自行解蛊;只是急于求成,放了太多的血饲养毒物,被毁了容貌。呵呵,我原本被烧时,面上就已经留有些许疤痕,这也算不得什么。”仡熊楚停住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我先去找李平和阿馨,确定他二人已认不出我来,便假装贱民,卖身在他家做了看管园中花木的老妪。他们哪里会防备一个丑陋老妪,我很容易地就将蛊虫撒入井中。”说到这里,仡熊楚露出顽皮的笑容。
“不出一日,李家上下个个腹痛,找来好几个御医也看不好,只好求了个道士来,说是有恶鬼作祟。你说有趣不有趣?”
“有趣,极有趣!”二人皆大笑不止。
半晌,仡熊楚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接着道:“我灵机一动,在阿馨的茶水里下了迷魂蛊。蛊毒发作后,阿馨满口胡言,所有人都认为她被恶鬼附体,是个疯子。”
“活该!罪有应得!”
“阿馨被淋了狗血,又淋了屎尿一身,臭不可闻。夜里,我悄悄潜入柴房,把迷魂蛊解了。我问阿馨:这几年过得可好?有没有想我?阿馨吓得要死,不停地磕头求我饶了她肚里的孩子,说骗李平的主意是她父母出的,与她无干,那样子真可笑。”
仡熊楚对元夕道:“你说,我饶了她孩子,不就是放过她么?真是好算计,只当我还是个傻的!”
元夕深以为然,一个劲点头。
仡熊楚举头将青瓷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讥诮道:“第二日,我给道士下了蛊,迫他说阿馨就是鬼怪,须烧死才能行。道士怕死,全然按照我说的去做。”
元夕深感佩服,有实力的复仇就是这么畅快淋漓!
“赵郡李氏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日里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时无人提及,立刻叫人取了柴草烧阿馨,阿馨拼命喊叫‘阿姊回来复仇了,是阿姊做的!’人人都认为她疯了,没人当真。”
“好!痛快!有仇必报!用不着装什么白莲花!”元夕拍案叫道,心中很是喜爱这种赤裸裸的快意恩仇。
“李平与她还真有情意,指天为誓愿以己身救赎阿馨。我那时年轻浮躁,忍不住说出真相,要李平终身为奴作为交换。阿馨因此被救,可容貌被毁,变得像恶鬼一样,腹中胎儿也没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
终究是意难平,所以才会说出真相。元夕觉得这样正大光明地出报仇,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几年,我曾左思右想,觉得李平还是深爱她的,却从没爱过我;否则,阿馨说什么,他怎么都能信以为真呢!”
“没错!大凡男子心里被女子占据,便愚不可及,是非不分,只知道对其唯命是从。”
仡熊楚对元夕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神色淡然,继续说道:”我那时已不在乎什么男女之情了,要李平终身供我驱使,也是随口一说而已。见李府没什么好玩的,就不辞而别,到了三叔家,由着李府其余的人腹痛哀叫去。”
仡熊楚掩口轻笑,“我那三叔一见我变了样,就心知不妙,可是已经晚了。我早在他夫妻二人和族长的饭菜里下了蛊,蛊毒发作,三人六亲不认,只唯我是从。”
元夕默默在心里点赞,干得漂亮!
“我押着着他们去李府拿回了属于我的嫁妆,李平求我饶了李家。我告诉他:‘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你的命是我救的,若不是我运气不好,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他呆立不语,后来向我道歉,要我杀他,以解恨。”
元夕忍不住插话:“我怎么觉得他不是不知道真相啊,只是故作不知,可恨!”
“我也这么看,所以不想轻饶了他,拿出一粒春日丸,令他服下,让他年年春日都忍受噬骨之痛。我将给李家解毒的解药撒入井中后,就回了七叶谷。不过那时,李家有几个年老体弱的已熬不住,死了!”
说到此处,仡熊楚长叹一声,道:“做完这些,不知为何,我心里空得很,在谷中日日饮酒,过了好几年醉生梦死的日子。”
元夕心生同情之意,“那是因为蛊师大仇得报,失去了目标,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缘故。人生在世,细细回味,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余生应当追逐这些,而不是沉溺于昔日噩梦。”
仡熊楚笑起来,醉眼朦胧地看着元夕,“你年纪不大,倒是明白得很。可惜,当年我不能参悟此理,一直到谷主成亲,谷主夫人常和我来往,算是有了个说话的人,才好些。”
神色变得阴郁,仡熊楚道:“只是,唉——,好人不长命,她生下不器不久,就病了,拖了两年,就去了。”
元夕没想到皇甫不器自幼丧母,觉得能养成现在这样开朗的性情,还真是不易。
见仡熊楚神伤,便道:“我母亲因肺病先我而去,每次想起她病重痛苦的样子,我常庆幸还是早些解脱的好。去投个好胎,不要再遇上今生待她不好的人!不要再缠绵病榻!”说着,自己已先哽咽起来。
仡熊楚嗔道:“你这小娘子,哪来这么多泪珠子?”
小雅急忙上前,见酒劲上来,元夕半醉,便做手势,示意要带人回去。
仡熊楚笑道:“原来只是胆大,不是酒量大!”挥挥手,让二人离开。
只余一人的客厅寂静无声,仡熊楚不再淡然,垂首轻抚红裙,忧伤地叹了口气,“当年我不去找李平,任由那二人苟合,是否就不会被当成巫女架在火上烧,弄了许多疤痕?”
过了一会,忽然大笑道:“不去找李平问个明白,那就不是仡熊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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