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站起来的时侯,才发现头重脚轻,双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劲;小雅急忙扶住,二人往枕流院走去。
屋外不知何时雨已住,天已黑,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气息。
被小雅背在身后,元夕闭着眼睛暗想:幸好小雅身形高大,不然要叫阿有他们来抬,就更丢人了!
进了石屋,元夕被放在在床上,摇摇晃晃地坐着,口中胡乱嚷嚷:“不行,我头晕,不能沐浴了,这可怎么办?热死了,拿茶来。”
阿有年纪小些,听见元夕在正屋很不安静,便过来探头探脑,嘀咕道:“女郎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被小雅拍了一脑门,赶紧跑了。
元夕自己扯去外衣,穿着丝质里衣,衣领处露出酒醉后发红的肌肤。
小雅递上茶水,元夕拿不稳,歪了一些泼在身上,好容易喝了水,元夕大叫:“好热!小雅,我不是中了燥热蛊了吧,拿解药来!”
小雅无奈地看着元夕,片刻后,利索地给元夕洗漱,盖上被子,点了一支香。过不多会儿,枕流院恢复寂静。
翌日,宿醉后的种种不适爆发出来。元夕先喝了一壶茶,梳洗完毕,坐在院中树下吹凉风。
阿有走过来,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一番耷拉着脑袋的元夕,询问:“女郎现在可好些了?还热不热?”
热不热?怎么回事儿?
就听阿有又道:“女郎昨夜可了不得!闹了许久不消停,后来还是小雅点了一支留人醉,才得安生!”
元夕抬头问:“留人醉?什么东西?”
阿有道:“天下最好迷香,一闻便倒!女郎昨日用了半支,只是不大吵闹了,又过了好一会才睡。小雅几乎守了一夜。”
元夕大窘,强自辨驳,“不会吧,我一向酒品极好!”心里暗道:不知有没有骂独孤翀?要是那样就出大洋相了!
阿有回忆了一下,认真分析道:“比我师傅确实要好,没喝吐了,没脱光了打架,没乱教训人;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些,脱的衣裳多了些。”
元夕惊恐道:“什么?我在哪儿脱衣裳的?还有谁瞧见?”
阿有老老实实答道:“坐在床上,闭眼乱扯,还有小雅看见了。”
元夕松了口气,瘫软下来,叹息一声道:“吓死我了!”
说话间,皇甫不器闯进院中,见了元夕着急地问:“按照你给的方子,我做了两次都不成,又找了药师一起做,就是不及你的好。和你给我的比起来,就是江湖上卖的假药一般,这是为何?你快随我去看看。”
元夕宿醉头痛,不想挪动,又不好意思拒绝。
阿有毫不客气,正色道:“郎君别闹了,我家女郎昨夜醉酒,到现在还没好,等好了再说吧!”
皇甫不器这才打量了元夕,蔫头耷脑,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妙,便讪讪道:“既如此,明日可好?”元夕应下。
小雅笑眯眯地端了粥过来,递给阿有,然后转脸,阴森森地盯住皇甫不器不放,皇甫不器打了个寒战,干笑两下,道:“不急,身子要紧,等你好了再说。”退后两步,转身走了。
元夕惊奇地赞道:“小雅,你好厉害!真人不露相啊!”压低声音问:“他可是有把柄在你手里?”
小雅温柔一笑,摇摇头,将一勺米粥塞进元夕嘴里。
二日后,元夕渐好。因皇甫不器其间打着探病的招牌来看了几次,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上门。
小雅扶着元夕沿石径往东面山谷走了一阵子,便是药师梁弢所居的重楼洞府。
元夕认为住在石洞里的事情,只有修行的僧人才会做,所以石洞中必然阴暗逼仄、寒酸破败。
进了里面才发现,原来是个天然山洞,略微改动一下,隔成几个石室,青石条铺地,上覆毛毡,而墙壁依旧是怪石崚峋,整个石洞宽敞舒适又有情趣,看得出梁弢是个有生活趣味的人。元夕立时对她产生了好感。
梁弢身着水绿色镶黑边的衣裙,从洞府深处远远地迎了过来,目光真诚,行止矜持,微笑道:“我是梁弢,有失远迎了。”
元夕一喜,暗道:有些职场女性的调调,应该可以成为朋友。“不敢,是我以为不器郎君在此,所以冒失了!”
仔细看去,梁弢虽和美人不搭边,但肌肤白皙,长眉入鬓,身材高挑,整个人如同天山初融的冰雪,散发着纯净又清冷的气息。不能不说,她是个以气质完胜的女子。
梁弢歉然一笑,说道:“不器不在我这儿,他听闻有人挖了千年灵芝,连夜出谷去查看。我与不器连夜制了两次药丸,品相远不及你赠他的那瓶,不知何故,还望赐教!”
元夕忙道:“不敢!实不相瞒,制药之事,我一向是光说不练。这蜜丸是由我口述炮制十七法中的蜜炙法、水飞法,家中雇工和婢女一起合作制成的。”
“哦?是这样。”梁弢难以置信,见元夕坦诚之色,仍觉得此事不可思议,谁会把千金难求的秘法交给雇工和婢女?
元夕分析道:“元夕以为七叶谷所用的原料不可能不好,方子是用过多次的,也不会有错,多半是炮制方法略有偏差,药师不妨说与我听听可好?”
梁弢一听,抛下所有不相干的念头,带元夕进药室,一起仔细查验每道工序。
元夕看完,心中大致有数,坐于小几边,娓娓道来:“所谓蜜丸,自然是要加蜂蜜为黏合剂而制成的丸剂。第一步是选蜜。药师所用之蜜,品质上佳,就不说了。”梁弢认真点头。
“第二步是炼制。炼制根据配制的药材不同,分三种:嫩蜜、炼蜜和老蜜。蜂蜜加热后,颜色不变,两指捻之稍有黏性的为嫩蜜;继续加热,发现浅黄色翻腾的均匀细气泡,手捻有黏性,两指分开无白丝时为炼蜜也叫中蜜;接着加热,看见有红棕色光泽较大气泡,手捻甚黏,两指分开有白丝,滴入水中成珠状就是老蜜了。”
元夕说到这儿顿住,伸手倒了盏茶。梁弢急忙问道:“女郎,方才所说的黏合剂是什么意思?求女郎赐教!”元夕将茶一饮而尽,小雅上前满上。
元夕思索了一下,为难地回答:“是指能把药材黏在一起的原料,我解释的不好,实在对不住了。”
梁弢对一些词似懂非懂,觉得听元夕这么一说,像是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好奇心陡增!谦虚地说道:“女郎说得极好,只是我孤陋寡闻,对类似黏合剂这样的词,一无所知!”
元夕窘迫,心虚地说道:“不敢!还望药师千万别把这些词说出去,以免元夕又惹祸事。”
梁弢并不明白这是为何,心下以为元夕太过谨小慎微,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元夕接着道:“实际制蜜丸的时候,多数用中蜜,比如这牛黄解毒丸。还有一要紧之处,便是和药的时候,中蜜须得摸上去烫手才行;若是凉了,丸块不易成型,即便制成,病患服用后,在胃中不易散开,无法发挥应有药效。”
梁弢听得聚精会神,此时认真地点了点头。
元夕暗暗点赞:学霸!不光听得仔细,问题也提在点上。接着讲解:“把药材制成细粉,也是件要紧的工序,碾碎之后,须用筛子细细地筛,这筛子就极重要了!通常分为……。”
这一说,便说了两个时辰。梁弢听得津津有味,元夕遇上同行,也高兴互相切磋,直到小雅再次上前板了脸,指了指洞外,二人才发觉,该用晚食了。
梁弢热情地要留元夕宴饮,元夕闻言顿时条件反射地头晕欲呕,胃部疼痛起来,急忙告辞,推说过几日再叨饶。
梁弢不明所以,颇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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