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请示过老夫人之后,回到独乐居住了几天,在那里接受了史诚的聘礼。之后,开始忙于采买流云的嫁妆,焦头烂额。
一日,老夫人把元夕叫去正院,吩咐道:“我叫人拿了二十匹绫罗、一套木器给流云作嫁妆,你带回去吧!”
元夕顿时惶恐,这礼厚了些!
老夫人又道:“你的旧日婢女能得封乡君,也是崔家的荣光,万万不能失了体面!”
元夕带着流云千恩万谢。
回去的路上,元夕对流云说:“我正发愁呢!幸好老夫人送了这些东西作嫁妆,现赶着去买,根本买不到好的!”
流云愧疚地道谢。
元夕道:“咱们的交情用得着谢?你只要把日子过好,就是对得起所有人了!
流云出嫁极为轰动,且不说时人争相一睹奇女子的风采,是何等热闹的场面;史诚骑马亲迎,足以开创贵妾嫁人的先河。
这一日,史诚得偿所愿,意气风发,被元夕很实在地打了好几下,仍笑容满面道:“尽管打!只要你能把流云嫁我就好!”
元夕闻言一滞,不禁落泪,“我和流云相识十余年,朝夕相伴,比姊妹感情还要深厚!你,你,呜——”
众人愕然之际,凝之把人抱走。
藏云开始主持大局,下令:“敢抢我阿姊,打!”
人群中,伴郎团成员徐勉痴痴看着藏云,她身材高挑,云髻高耸,娇艳夺目的笑脸上,洋溢着健康的气息。
——怦然心动!
这一刻,指挥婢女殴打新郎的藏云分明是个泼辣的母老虎,但在徐勉眼中英姿飒爽,风采过人,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徐勉着急起来,上次崔中元怎么说的?再看看别人?那怎么行!目光追随藏云进入后院,徐勉想起崔中元最是疼爱妻子,计上心来。
徐勉步入后院,被拦住。他讨好地对小婢女笑道:”我姓徐,是你家郎君的同袍。今日特来相帮的。”
几个小婢女见他生得相貌堂堂、衣饰不俗,又知道是来迎娶流云的伴郎,纷纷笑道:“郎君走错地方啦,奴婢们若是不拦着,会被藏云姊姊骂的。”
徐勉怔了一下,福至心灵,“藏云?可是在前院指挥众人打新郎的那个高挑女子?”
“正是。生得高挑,偏偏还爱梳高高的双髻……”
徐勉想起人群中那夺目的身影,心跳加快,强自镇定地问道:“看她的打扮不小了吧,还没嫁人啊?”
“是呢,二十三了吧。”
藏云只比我大一岁,徐勉越发觉得合适。他机灵地掏出一大把铜钱给小婢女们,“是吗?夫人没给她定人家?她家里父母……”
半柱香后,徐勉心满意足地回到前院,和大家一起接走新娘。
流云这位铁打的女汉纸是哭着上马车的,符合了哭嫁要求,却带累独乐居一干婢女,没有不落泪的。
多年之后,东都城里的人谈起那位乡君,还是会说道:当日嘉善坊哭声震天,足见此女必是义薄云天之人!虽夸张了许多,却也是事实。
流云被送入史诚在铜驼坊宅院,跪拜史诚的父母。纥豆陵氏没有出现,据说人在长安,病了不能动身。
流云却扇,听见周围人议论:“样貌并非绝代佳人,阿史那诚定是中邪了!”
流云哭笑不得。
“听说武艺高强,说不定已把阿史那诚打服了,不娶不行!”
流云心里发堵。
“你们不知道,乡君上车之时,娘家哭声一片,显然平日与人为善,是个好人!”
流云含羞笑了。
史诚听不下去了,对周围人拱手,高声道:“诸位,你们说的都不对。阿史那诚是真心仰慕流云娘子,奈何娘子不愿意,这才立志考上武举,请圣人赐婚的。流云娘子武艺高强、忠信仁义不输须眉,阿史那诚确实配不上她,可是阿史那诚对她恋恋不忘,寤寐思服,只能出此下策……”
泪水模糊了流云的视线,弄花了进门前刚补好的妆容。今日之前,流云不知道自己有眼泪,更不知道自己可以让一个突厥男子寤寐思服。今生能得到这样的爱慕,我怎能辜负他呢?我会把日子过好的。流云在心里默默说道。
有希望就有失望,有快乐就有痛苦。如同质量守恒定律,在流云如入云端的幸福的另一端,一切转化为纥豆陵氏坠入地狱的煎熬。
自从接到史诚的家书,纥豆陵氏一病不起。纥豆陵氏一直在回忆,试图找出和史诚心心相印的时光,然而所能记起的都是如何费心去讨好史诚。听说,女追男隔层纱。当年,比史诚年长的纥豆陵氏悄悄去了解他的喜好,假装和他偶遇,请求父母去上门提亲,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徐勉在史诚家向人打听崔七夫人的喜好,这才发现流云的婢女们都是才买来的,对所有的一切,还不如自己在迎亲那日打探的多。徐勉苦思之后,觉得必须另找时间,请过来人史诚帮忙,他一定有经验。
半个月后,徐勉从史诚口中得到重要情报:通济桥附近的食肆。于是他去守株待兔了几次,还真给碰上了。
雅间里,元夕看看面前做自我介绍的徐勉,心中暗自发笑,“我听夫君提起过你。可是,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徐勉决定把史诚供出来,“徐某向阿史那打听的。徐某自问也就是家世比不上阿史那,可徐某没娶妻纳妾过,这么看,也不差什么。徐某武艺不及史诚,也不是差太多,打算也去考武举,将来有个好前途。”
徐勉瞟了眼站在元夕身旁的藏云,之后心跳剧烈,人有些发晕,不大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元夕听明白了,暧昧地看了看藏云,“藏云,你觉得如何?”
恍然大悟的藏云腾然红了脸,扭身便跑了。
元夕尴尬笑道:“瞧瞧,这些婢女都被我惯坏了!你说,谁家的婢子敢把主人扔下,自己跑掉的?”
徐勉一向机灵,立刻捧脚,“就是!”猛然想起,怎么能说藏云的坏话呢?顿时一噎,说不下去了。
婢女们都掩口轻笑,元夕也乐不可支。经此一见,元夕觉得徐勉机灵,但不滑头,还挺不错。回家后,探了藏云的口风,发觉她还挺喜欢徐勉,既然这样,当然要成人之美。
月末某夜,元夕坐在灯下瞪着徐勉托凝之带来的军令状,叹道:“一张立了不纳妾的破纸片,就把藏云给嫁了,真有些不放心!”
凝之忍笑,“藏云这年纪很难嫁到这种条件的,你就往好处想。眼看就要到神龙元年了,咱们还是多想想自家安危吧!”
元夕一惊,神龙元年政变,中宗复辟成功,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是一段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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