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恭亲王府,海棠阁。
易如欢就着熹微的晨光,拎着木桶,来到海棠阁后的花田内。
久违的芬芳伴着清晨的朝露拂面而来,易如欢闭上双眼,轻轻地叹了一声。
老实说,以前在京城时,觉得京城不如洛云。
如今去了趟西北,便顿时觉得京城好了。
毕竟长河落日虽然壮阔,但日日的风沙却是让人受不住的。
她正准备拿起木桶中的木勺,却有一只手抢在她前面将东西拿了起来。
易如欢看清了来人,笑道:“丞相大人不是病了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顾南城长身玉立,侧脸精致的如同一幅工笔画。
“所以大人这是告假来抢如欢的东西了?”易如欢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顾南城看着她,将手中的木勺递给了易如欢。
易如欢正准备说些什么,便感觉有人走到了她身后,一阵清爽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那人又握住她的手,易如欢感到他手掌的温度是温热的,触感却带着一丝凉意,便如同上好的玉料,温而不凉。
易如欢由着顾南城握着她手,从花田中慢慢走过。
易如欢一时间有些恍惚,像是这世上的一切美好都在这方圆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城放下手中的木勺,对易如欢道:“走吧。”
手中失去的温度让她陡然惊醒:“去哪儿?”
“梨园排了新戏,现在这个时辰正好开场,我昨天便着人订了席位。”顾南城见易如欢似有犹豫,便道:“今天的角儿可是梨园的世子。”
易如欢听到这件事后便动摇了。
顾南城看着她的表情,微微扬起了嘴角,狭长的眸子也弯了起来,细微的阳光在他的眼角眉梢留下细细的金色。
易如欢突然踮起脚,抬手碰了碰顾南城的头。
“怎么?”
“想到了村头王二叔家的狐狸。”
“王二叔是谁?”
“王二嫂的丈夫。”
“......。”
与此同时,皇宫,早朝。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在万年不变的开白场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列道:“臣有本上奏。”
熹文帝看着来人,眼前一亮:“王爱卿,你有何事上奏?”
此人乃吏部尚书王沿,平日里寡言少语,难得主动言事。
吏部是七部中权利最大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王沿在吏部中完全是个出身名门的,摆给世族看的摆设。
吏部的大权全在左右两位侍郎身上。
“关于赈灾一事。”王沿道:“希望陛下能将这件事交与吏部处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喧哗。
吏部为六部之首,掌管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不过自从闻衍成为司礼监督主之后,官员的考课便被司礼监完全替代了。
考课被掌握之后,吏部任免、升降、勋封、调动官员的能力也大打折扣。
这于理不合,却由于熹文帝的支持和闻衍自身的强硬被执行了。
如今的司礼监早就成为了悬在大小官员头上的一柄利剑。
而王沿之举,无疑是在与司礼监争权。
好在闻督主今日没有上早朝。
熹文帝也明显怔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过来,交给吏部也总好过交到宁国舅手上。
而且吏部有宁国舅的人,也有他的人,想来交给吏部,也不会让宁国舅狗急跳墙,还能向世族买个好。
“大人,这分明是刑部的事,而且也涉及司礼监的事务,怎么又牵扯到我吏部?”
吏部左侍郎李见出列道,又对熹文帝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吏部之事,应交由刑部处理。”
熹文帝正欲说出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他脸色铁青地往站在下面臣子中间看了看,正好看见户部尚书李醒。
李醒与李见是同族,但意见向来不和。
思及此,熹文帝计上心头。
“李醒李爱卿,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李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与李见意见相左的原因在于,自己是温和派,李见是激进派。
那些相左的意见也大多是他在劝李见做事要稳妥一些。
发觉到皇帝陛下殷切的眼神,李醒只好道:“微臣才疏学浅,这职权之事,应当询问顾相或是礼部尚书。”
李醒话音刚落,礼部尚书查昱明便悠悠然道:“李大人此言差矣,礼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这官制之事,下官着实不知。”
又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宁国舅一眼,对熹文帝道:“陛下不妨设一个三公会审,想来恭王殿下的身份也当得起。”
这一下朝堂上的声音顿时全部没有了。
三公会审是最高级别的会审,但大多是处理皇族叛国,谋逆之事。
而且,谁不知道三公之中有两位都是宁国舅的人,要是将这件事交给三公,慕容谨言的罪名就不只是办事不利了,估计与西南勾结,图谋大位这种十恶不赦的罪名都能给弄出来。
现在慕容谨言手上人证物证俱在,但如果将这些东西交到宁国舅手上,是非黑白就完全扭曲了。
熹文帝顿时头疼起来。
他很想果决地道:“这件事交给吏部处理。”
但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说出这句话,这些臣子就能给他来一个血谏。
偏偏今天顾南城和闻衍都不在。
他只能道:“此事稍后再议。”
京城,梨园。
朝堂上争执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顾南城和易如欢到达了梨园。
因为身份的原因,易如欢戴了一个面纱,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然,她再怎么引人注目,都没有身旁的人吸人眼球。
她这一次随着顾南城出来,算是见识了顾南城的能力。
她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波人来顾南城面前打招呼了。
更让她无奈的是,顾南城面对这些人的态度完全没变过。
正常人重复这么多次肯定会在面部表情上做出一些变化,但易如欢在顾南城脸上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
“顾相还真是受欢迎,在下佩服。”
好不容易清净了一些,易如欢挑眉道。
顾南城笑道:“怎么,你不是这个样子?”
易如欢往座位上一靠:“一般是别人这么对我。”
“谁啊?”顾南城不动声色地问道。
“很多人啊,比如说村头的王二哥,糕点铺的李三哥......。”
虽然知道易如欢是说着玩儿的,但顾南城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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