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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送别

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 卫彦 4770 2021-04-02 21:11

  此时朝廷特地从国都景安城直调过来的老兵们--其他地方一般都是当地征调当地消耗,只是栾城情况特殊,征兵令下去多少日子,征兵的人就空闲了多少日子--正忍着饥饿,忍着野外一叮一个包的霸道蚊子竖脖子的蛇等食的野狼绿莹莹的野狼,支起大锅捡来柴火,煮那不知道什么地方弄来的野菜和枯瘦的麻雀滑溜溜的青蛙。

  小队长周焱正在自己的帐篷里享用一天供应一次的大锅饭--碗中几根墨绿的不知名野菜,泛着清澈的没有一丝油星的汤水里,明晃晃映出这个不到二十岁脸色黑黝黝的小伙子的苦兮兮的脸。

  周泉抱着碗掀起破烂的帘子进来,周焱扒着他的碗看了一眼,随即直着嗓子大叫了一声:“不公平!这不公平!”

  周泉白他一眼,比周焱稍微少黑一个色号的脸拉的老长:“怎么不公平!”

  周焱把碗往桌案上一拍:“煮饭的姑娘们偏心!怎么给你的东西就比给我的好!不给馒头不给米饭就算了,连碗汤都要分三六~九等啦!要是栾城里头还这么以貌取人,我得缺你一个馒头!”

  这话说的实在不在理。小伙子周焱剑眉星目,就是黑的惊天地泣鬼神了些,也是因为这几天宿在野外太阳太毒。而周泉样子老实安分些,绝不属于能像周焱白几个色号就能让人一见惊艳的样貌。

  周泉盘腿坐在草皮上:“咱队里可没姑娘,煮菜的都是比你我岁数大三轮的老大娘。一样的稀饭野菜,谁也不必谁多不比谁少,就是我是带队的也一样。”

  老实人做事勤勤恳恳,说话也“公平公正”的一副样子。但两兄弟相对而坐,对着那碗菜汤稀饭却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烈日炎炎,一个报信的小兵再次大汗淋漓的进了帐篷:“报告周队长!”

  周焱周队长抬头怨愤的看了报信小兵一眼,目光仇视。

  周泉只好尴尬的回身询问道:“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报信人这才注意到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泉:“周……周营长好!我是来跟周队长报告谈判情况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周泉碗里瞟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和他们一样的清汤寡水,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意,碗里还漂浮着一朵白兮兮的荠菜花,飘飘荡荡格外可爱。

  “咱们的人跟乐旭没谈拢。他不叫我们在规定的地方驻扎不提供补给,但终于同意见您一面了。”

  朝廷原本的意思是让新编的军队耕战两不误的作业,可来自景安城的他们不像其他新编军队,在本地没有土地没有种粮,一切都需要跟栾城老大们协商。

  周泉松了一口气,放下碗筷,说道:“乐大人身体好了?”

  小报信人回到:“没,但乐大人说他愿意撑着病体跟您见一面,请营长你尽量简短言辞,别浪费他大多时间。”

  小报信人本来就晒得黑红的脸更红了,天知道转达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对他来说有多辛苦。

  周泉点点头:“行了,你快下去休息吧,这件事马上就能完结,放心。”

  啊,多么可靠的长官。不像那个吃饱了躺下去晒肚皮的周队长。都是姓周,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长官周泉说话间露出一口白牙。报信人心中一热,提醒道:“营长,那啥,您碗里的那花儿不能吃。荠菜花有毒,我给您说伙房的人一顿去。”

  周焱“刷”的坐起身,惊愕起来:“有毒?花能有毒?你骗我的吧,明明是伙房的人偏心欺负人。”

  周泉瞪他一眼,粗糙的大手把人脑袋往下一拍,又对报信人吩咐道:“麻烦你叫大家集合起来,我有事要对你们说。现在。”

  周焱还在鬼叫,小兵已经没有半分质疑的出去喊人,炎炎夏日里声音没有半分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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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伏天里,最好的享受绝对不能少了冰块和新鲜瓜果,最好还有干净勤快的小厮在一旁卖力地扇扇子,这个时候一点赏钱几句夸奖实在不值什么。

  茶桌旁几位栾城的同僚穿着时兴,透气干爽,文人特有的气质又为这个房间增添了安定的气质,连无孔不入的毒太阳都退避三分。

  “大人已经答应见那个姓周的长官,到时候几位一起去大人的茶楼里坐坐吧。”说话的是乐旭一个“弟子”,平时只管在乐旭书房洒扫,必要时候出来说说场面话,一身青灰衣服垂眉低眼的模样到看不出他以前只是个客栈看门的伙计。

  “今天傍晚或者明天早晨,姓周的总会挑个干爽些的时辰过来,到时候咱们穿齐整些,也好迎接他。”

  “当兵的哪有那么将就,这热天里指定出了一身热痱子晒得黑红,能穿全乎他的军装就不错了。”

  “不可,大人说了,见外人就有见外人的礼数。我栾城,不能失了礼数。”

  寥寥几句话,听得出他们对乐旭马首是瞻的恭顺。茶香已渺,昏昏欲睡的午间时刻,空气都宁静下来。这时忽然有一人掀开门帘,声音比大热天里盅里的冰块还令人精神一振。

  “你们好兴致。”

  来人正是乐旭。

  “要债的都要上门了,还在这里打瞌睡敲钟,嫌命太长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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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如海涛,蝉鸣如斯聒噪,这大太阳快要把他烤焦。

  周焱双臂垂在两侧,心中如是念叨。

  他眼前,矮坡下的兵们正把自己整成一个个方块,快速列队整合。

  不到一刻钟,被不明原因叫在一起的他们默默的,沉静着把自己站成一根根木头桩,顶着太阳,流着小溪似的汗水,等着他们长官的命令。

  周泉很欣慰--这些兵都是景安四处根据严格标准搜罗来的,贫富贵贱高矮胖瘦,他亲自训练规整,处着处着就拧成了一股强力的绳子。

  他咽了咽唾沫,声音不复先前在帐篷里的柔和:“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们去北疆守边吗?”

  “因为你们还太年轻,经不住苦寒贫穷,平白消磨了志气,到时候敌人一来,就迫不及待的逃跑。”

  “这栾城啊,有粮食,有姑娘,更有劫匪强盗,是个历练的好地方。”他顿了顿,“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们会跟我抱怨这些日子遇到的小挫折--”

  “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知道,你们出师了,我可以放心的把你们安排在这里了。”

  有人忍不住去看他,只见坡上的年轻人面容肃整,于是连忙摆正头颅。

  “经过我们人努力的谈判,现在,栾城的父母官已经决定同我见面。过了这个坎,你们就不是我的人,而是栾城的兵,栾城的守护神,知道吗?”

  坡下,是整整齐齐声音嘹亮的呼应。

  周泉忍不住有点心酸,此时要用一个矫情一点的比喻就是,他个大兔子养的一窝小兔子要给别人抱走养着了,他能不眼睛红红鼻子酸酸的吗--还好他皮厚脸黑,别人看不大出来。

  他举起手:“待会我就会面见栾城的父母官,我会尽快让弟兄们进城休整。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要是姓乐的不答应,咱们劫他的道!抢他的城!”

  周焱意图带头鼓掌,在他哥的眼神逼视下硬生生放下了两只僵硬的无处安放的双手。

  唉,他哥硬气起来真不是跟他一个档次的。

  人散尽,然而兴奋的因子已经被种下,周泉立马收拾了一下东西上马。他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周焱背着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翻身上马,紧了紧自己的腰带:“哥,哥,你带上我呗。你总说我没脑子不晓得事,该让我去见见世面嘛。”

  这条尾巴即使他们跑得快也没能甩掉,周泉一行人被迫一停。周营长摔着马鞭看上去很想给这个不成器调皮捣蛋的弟弟来上一鞭。

  周焱自认为马术精绝,就在马上笑嘻嘻防备着他哥的鞭子。

  末了周泉终于被气笑,他抬手挥鞭。

  鞭子没落在周焱身上,滴溜溜在马身上一下又一下的转,如同天罗地网,周焱尽力闪避,支撑了一刻钟终于跌坐在火辣辣的沙地上。

  “技艺不精,不合格。”他哥扬长而去,而周焱的马已经趴下。

  “哥你得早点回来!我答应了爹娘要照顾你!你不回来我就抢了你的兵!”

  熊孩子狼嚎在身后的时候,周泉还在笑,好像这一趟不是奔赴一道唇~舌战线,而是一场愉快的踏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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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地河,在这条通往另一个城镇的小路上相接的真切,路上行人寥落,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切。

  他背着包裹,里面不过是一些贴身衣物几两碎银,就连他身上那件衣服都青青白白格外寒碜。

  倒是这个男子两旁的两位姑娘更引人夺目些。她们行装轻快,步履轻~盈,衣服平平无奇,眉眼却是不一般的大方温婉,细腻精致,在穷山恶水的偏僻地方显出不一样的艳~丽夺目来,即使容貌不过是中上之姿,也绝对不是山野人家江湖行走的女孩所能比拟的。

  “前面两三里处会有一座城镇,你们两个先去投店,我且去集市上逛一逛。”

  一人点头一人应“是”,他们在郊外分道扬镳,两位姑娘加快脚程往城镇奔去,何浣尘歇下脚步在路边停留了片刻。

  沙地上滚过一道道马车的车辙印子,急匆匆向南边延伸而去。天边的云霞在晴过的天幕中灿烂耀眼,不远处就是延河北边最后的一个小城,渡过延河就是延河镇,再往南能到青城。、

  是什么人坐着马车曾经经过这里呢?必然是一个泥泞的充满雨水的夜晚,驾车人慌不择路,才选择了这条偏僻颠簸的小路,才把马车驾的东摇西晃,说不定还叫马车里的人狼狈不堪的呕吐晕眩。

  雏鸟探头探脑在他脚边转悠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足底在沙砾上摩擦出火热的痛感。何浣尘没由来一阵心悸,有什么东西紧张密实的敲在他心头,闭上眼睛那一晃儿的功夫就带来溺水般的窒息感觉。

  有什么破土而出。他不去捂自己的胸口,不顾烫人的温度,也不顾路边毫无遮掩的石头上杂草碎石成堆虫蚁游荡,就那么仰躺下去。

  炙热、疼痛、鲜明。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顺着前面两位姑娘走过的路往镇子赶去。

  天要黑下来,他得尽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不定还能跟那辆经过这里的马车主人一样,选一个足够舒服

  、足够隐蔽的客栈。

  卫彦一如既往的在自己屋里研究乱七八糟的东西,图纸笔墨散落一地,头发状似鸡窝。屋外下着下雨,绵绵不断,凉意一点点从窗户的缝隙中渗进来。

  柳青青抱着工龄六个月的木盆进屋,小心的避开地面山的东西,再亲自动手把卫彦的双脚泡进去。这些动作他已经好久不做,今天是个小小例外,卫彦又不是能计较这些小细节的人,乖乖等着,神情简直安详。

  小雨微醺,屋外无人。几月下来,原本干净灵动的眼眸倒多了几分清冷,柳青青换上衣服唱“汉皇重色思倾国”的时候,卫彦已经怔住了。

  听说祁杨王不爱天青一色半盏油灯等等的绝妙意境,偏好金碧辉煌灿灿灯火,爱浓艳物什,爱绝色美人,若美人穿上华丽的美衣,在她跟前唱一曲,妥妥的就能入祁杨王府享福了。

  倒是如今没落的卫彦不能欣赏这种东西,心下只觉得美,觉得动人,觉得心中麻麻酥~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惶。

  同“家中”几位共用了晚饭,卫彦反而不顾自散去,拉着柳青青慢悠悠逛了一圈施府后花园。她倒没怎么矫情的放个纸船感叹一下人生聚散,只是问:“你今后要如何?”

  如何不如何,其实都无解。决定分离,在难得联系的大梁王朝,几乎就是诀别。既然你我分开不再一处,其实就是再不相干。

  长恨与否,化作无关的云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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