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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迁居

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 卫彦 4881 2021-04-02 21:11

  前世穷人一个的卫彦无比感念起火车汽车的好处来,虽然路途颠簸动不动就要呆在一个铁皮里一天一夜,好歹能见着人一面的。

  “如果顺利的话,侯爷想把您带到最南边的青城去。”

  数百里的路程,好比天堑。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朦朦的细雨,瑟瑟飒飒摇落在摄政王府破壁残垣中。听风亭还默默站在原地,下面的一汪湖水清浅大不如前。

  “走吧。”她叹了口气,率先侧身下到床板底下的机关密道里。周泉连忙上前搀住她:“您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了吗?不需要带点什么?”

  没有灯烛照亮的小道黑暗狭窄,凹凸不平。卫彦黑眼珠一错不错的盯了周泉几秒钟,轻轻笑了一下:“我这副样子还能见谁。”

  如果她现在离开,说不定在何公子一众人心中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手握天下权柄的霸道形象,这么惨兮兮的前去露脸给人踩,着实不是她的作风。

  “何公子昨天夜里已经抵达景安城,入了皇宫见了何老太爷,应该马上就能赶过来。”

  卫彦突然有了许多说话的兴致:“赶过来干什么?就是他三头六臂也不能在圣上面前替我开脱,来了同我互诉衷肠吗?”说到这里她自己都笑起来,好像这句话着实让人非常开心。

  “见一面总是好的。”人已经下了地道,他如今说什么话都有点欲盖弥彰。

  快到地道尽头的时候,能感觉到意思令人精神一振的干爽的风穿入心肺。周泉复又开口道:“王爷,您出去后,想要干点什么?”

  终于看到出口的亮光,卫彦才回答他,说道:“总不能是耕田织布。”

  出口处,不是卫彦想象中的城郊夜色小径幽香。

  她抚落搭在脑袋上的头巾,幽媚的月色下脸色苍白泛着冷光。

  来时眼前百官跪拜,暗波汹涌勾心斗角,如今却是真正的染血刀刃,金戈铁马。

  “罪人卫彦,现在就是你伏诛之时!”不知道哪个年轻气盛的兵将大喝一声,夹着马身挥着雪亮的刀锋冲到卫彦面前。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愤慨之情。

  “罪人卫彦,还不伏法下跪!”

  “就用这把斩尽摄政王府奴才们的剑送你入黄泉!”

  …………

  她还有点反应不及,卸去摄政王那副样子的身形样貌在所有人的愤怒和正义的义正言辞中格外平静,显出一种柔美灿烂的惊艳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摄政王的穷凶恶极在这些曾经直接或者间接深受其害的将士眼里心底,已经成为一个具有温度和力量的烙印。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喊了许久,刀剑都要戳到她的脸上去,却没有一样兵器当真如他们所说深深刺进她的心脏。

  他们在等。

  等华盖宝马,皇帝陛下。

  卫辛万来的时候,一身明黄,高头大马,两侧的士兵自动整整齐齐的列队行礼。

  原来皇帝是着实要审问她卫彦的,只是审讯的前半段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不敬的心思,有没有放弃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的海量。

  “皇上说,但凡您有一点归隐的念头,或者还对府上什么人有什么念想,就让我先行出府遣散这些兵将,再把您送出城。”周泉满脸愧疚失望,大概是不习惯这种暗地里骗人的花招,脸色也不太好看。

  卫彦安慰他:“其实放过一个想要自杀的,万念俱灰的人,和亲自斩杀一个还有活下去念头的人是差不多的事情。无论我怎么选择,皇帝都只有一个意思,不关你的事。”

  下了马,站在不远处的卫辛万听到这句话,眉头不愉快的皱了一下。

  本来还打算上前说几句话的卫辛万挥了挥手,命小太监上前宣读了卫彦的罪名种种,最后亲自下了收押犯人,午夜处斩的命令。

  他不耐烦的神情连周泉看了都心寒。毕竟曾经同处一个屋檐下,见过这小叔叔和小侄子日常相处的一些细节,可谓是无情到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的真~相。

  再次收押的过程令人不怎么愉快。毕竟好不容易享受了有一天的清净安闲,再去听那些鬼哭狼嚎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好在小皇帝做事有特点,他居然要把人在半夜斩杀,开千古未有之先例。

  卫彦终于可以数着时辰过日子了。

  --------

  何浣尘回到景安城的时候,身边已经跟着皇帝和赫连家,以及他老父亲派来的亲~哥哥亲嫂嫂三方人马。

  “公子可以先回家一趟,不过请务必在天黑之前到皇宫走一趟。”

  “公子大事未了,不如先去我们侯爷府上叙叙旧?”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何浣尘在多年未见的兄长殷切地注视下骑上了回家的快马。皇宫来的人回去复命,赫连家的小伙伴往回走了一段路又绕道跑去何老爷家里。

  老父亲痛斥了一番不孝子,情绪激烈到偷听壁角的人都想冲进去给他灌一口凉茶顺顺气。

  好歹又大哥哥劝着,何老太爷没继续第二波攻势,赶鸭子似的把人推出家门。

  赫连家的小伙伴赶忙劫道:“公子且慢。”

  他手里一份罪状,历历鲜明的是摄政王这些年的恶行。最下方是卫彦亲笔,表示认罪。

  “张大人齐大人他们不作为,不是没有理由的。且不说皇帝拿回了大部分城内兵权,这王爷他自己干脆利落的认了罪,谁也没法。”

  何浣尘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等他说下一句。

  “我们侯爷与摄政王私交尚可,愿意帮王爷一把,满足他临死前一个愿望。”

  何浣尘被那个“死”字刺激了一下,针扎似的反应过来那个占据他数年青春年华的人就要真真正正的消失不见。

  “皇帝要午夜处斩摄政王,之前还有三四个时辰,我们侯爷说,王爷他想再见您一面。”

  这句话有点诛心。何浣尘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心烦意乱,不停的问自己这人死前还要见他是要干什么。

  卫彦听不见打更声,死前更没有人会过来告诉她:“你还有几个时辰就要死啦,哼。”

  皇宫的大牢,比之前她呆的地方宽敞一些,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四壁弹回来,空荡荡冷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牢门被打开,带着高高帽子遮着脸的看守的狱卒端过来一菜一汤一碗米饭,香气很快就散发在整个牢房里。

  断头饭,送人上路,下了黄泉还有点慰藉。

  卫彦摸~摸肚子,觉得自己的确是饿的,只是口中腥涩,连牙齿都松动了,恐怕消受不起这难得的供养。

  她打算客客气气说几句把人弄走,谁知道她刚把碗碟推回去那狱卒就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整个牢房只有一盏灯,正明晃晃的悬在送饭人的头顶,他用那张脸做出一个难以描述的鬼脸之后,呲牙无声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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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谁点了幽火一样的蜡烛,蓝晃晃叫人心慌的刑场--摄政王府在黑暗中带着鬼魅的气氛。戴高帽的狱卒们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在刑场上蓄势以待的刽子手板着一张可以吓得小儿半夜鬼哭的脸像判命的阎王。

  何浣尘站在皇帝右手后方,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关人员已经被清理,以防万一他们甚至增加了一倍兵力防止有人劫法~场。

  皇帝或许是有些无聊,他站起来往高台下面看去,能看到百步开外囚衣枷锁的犯人正蹒跚的走向这边。

  卫辛万问何浣尘道:“赫连弈说摄政王死前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不去?”

  何浣尘像是早早为这个回答做好了准备,一口气顺下去:“摄政王罪大恶极,当杀。至于他想见我,是当真舍不得还是想干其他什么,微臣说不准,自然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何浣尘甫一进宫,皇帝就要“内外兼修,国之大材”的理由许了何浣尘官位,明日早朝百官就会见到从未担任过官职的何家小公子,皇恩浩荡下直接一品大员起步,火速的奔向他的平步青云光辉前途。

  两人身边来往的狱卒如鬼魅,丝毫没有对这位曾经的摄政王府“旧人”不愿意“惹麻烦”的话有所反应。

  卫辛万惊奇到:“我倒以为摄政王是有心待过你的。”

  何浣尘如同前面一个问题那样快速给出了答案:“王爷虽然有心,微臣固然无意。强加的金银珠宝,平白增其重磨其意气罢了。”

  卫辛万点头:“你倒不遮不掩。话说起来--”他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天,“原本应百官的意思,是要把摄政王游街凌迟,午时行刑的。你知道为什么朕改了主意?”

  “微臣不知。”

  皇帝就坐,看头发披散眼珠浑浊的犯人被刽子手按在铡刀底下,连一分挣扎也无。

  “冯公公自尽了。”皇帝抿了抿嘴,突然冷声一笑:“临死前他竟然请求我把摄政王半夜里处斩,说是对摄政王的一点愧疚。”

  “他把毒药喂了摄政王数年,大事小事纵容摄政王种种大逆不道,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让摄政王死的合情合理一点。这样说来他还真是……真是于我有恩。”

  “他居然就想这么补偿摄政王。不过话说回来,相比之下,冯公公还没有你何公子无情呢。”

  犯人安静下来,刽子手举起长刀,何浣尘眼珠黏在了那刀锋上一样,一眨不眨地看完血珠飞溅的景象。

  天幕低垂,似乎要低低的垂到无边的大地上头。那素来温润干净的脸上无情无欲,只是比从前多了一层阴霾,似乎要永远的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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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彦是被人装在麻袋里扛走的。

  她自以为死期将至,没想到死前还有个福利,于是不顾浑身疼痛,不顾被人发现的危险,捧着一个清晰的盆子傻乎乎上了刑台,听皇帝和何浣尘侃大山。

  可惜的是,直到铡刀落下,她没从她曾经捧着一颗心相处的何小公子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伤心。

  她恨不能像小皇帝一样长长的感慨一声:“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了。

  此外还有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原本打算遣送卫彦的人手--赫连弈的私兵在路上撕杀了起来。

  兵分两派,被“杀摄政王”一派都过来的卫彦当时已经万念俱灰,任凭两方人马在麻袋外头锣鼓喧天热热闹闹,自己昏昏沉沉的躺倒。

  她再次醒来时,身前是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柯乐平顶着与卫彦相似个七八分的脸皮往她脸上吹了口气:“还活着呢?”

  刚准备装死的卫彦双~腿不知道被人怎么按了一下,刺痛不堪,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放松放松,你一紧张腿上的伤容易出~血开裂。”

  房门被打开,药香随着阳光一起泄进屋子里。有过几面之缘的“刺客”柳青青把人下巴撬开开始灌汤药。

  力道大得卫彦完全无法反抗。

  等人再次昏睡过去,柳青青才声线僵硬的开口:“不是都做好完全的准备了?为什么她还会受伤?”

  柯乐平讽刺的笑了笑:“她要死,我拦得住她?给人抓~住的一晃儿,自个儿从矮崖上滚下去的。那个壮烈,我看了都要动容。”

  跳崖的烈士喉咙里“咕隆”一声,刺鼻的药草味熏得人头晕。柯乐平披上衣服出门去,留下柳青青替人舒缓胃部完全不能控制的恶心感。

  他还是前几天那身衣裳,只是眼里多了一点光彩,清瘦的身体因为这一点光彩显得格外有活力。

  景安城大势初定。摄政王府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九死一生的卫彦被柯乐平安置在七里坝,一个越过延河的小村庄。

  养伤的日子里,卫彦一天能昏睡十个时辰。按照吩咐制成的轮椅从来没被动用过。一整个冬天,柳青青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她安静,他亦不多说话,小小院子里几棵果树三四间房,世外桃源离群索居。

  雪越来越薄,春木要发芽,转眼间新年过去,爆竹声中卫彦二十岁整,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把过去的事情做成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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